“我不过是见得些皮毛,随心而言,顾大人切莫记下来。”我直觉地想岔开话题,“顾大人,里头是什么声音,够激烈地。”乒乒乓乓地,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在装修,然后,眼角很不经意地看到顾连山地嘴角处居然抽了一下,小小的一下,出现在他这种人地脸上,也够惊心动魄了,总捕司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看顾连山的样子,又不像是敌人入侵,哪个不要命的罪犯,非但不躲得远远的,还一头撞到死对头的大本营来不成。
我踏上石阶,一共是十二级。
大门开着,总捕司居然连个看门地都没有,我径直走了进去,先入眼的是圆形的前庭,片刻不曾犹疑,我从第三道门继续向内走。
“你的记性倒是很好,总捕司的地形,我记得只同你说过一回。”顾连山不紧不慢地跟随其后。
有些事情,说一次就足够,而且我走的这一条是我住在此地时,最常走惯的,虽说是机关最多的,我倒是如履平地,等,等一下,这个迎面飞过来的是一长条地案几,小叶紫檀木,十分笨重,怕是要上百斤,砸到我脸上,那还得了,绝对不是毁容这么简单地。
顾连山长袖舒容,展开在我眼前,轻轻卷过,已经将案几接下来,放在地上,低喝道:“真是胡闹。”
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对顽皮的孩子头痛不已地家长,骂又不舍得骂,打是更了不得,被打的还没喊疼呢,打人的已经肉痛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闯祸胚子当着面,从里头打到外头,幸亏是没用兵器,不过光是操练操练拳脚,效果也很是惊人,哎哟,那株芍药是我临走时种下的,虽然才长出四片叶子,我可是要等着它开出花来的,待两个人打到我面前,我看清楚了他们的相貌,气真是不打一处来,叉着腰喊道:“小莫,表哥,你们准备要拆房子吗,可没人付工钱给你们的。”
等一下,等一下,许箬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他怎么能找到总捕司的。
许箬荇,他来找我了。
根本没有容我细想的时间,许箬荇已经干脆利落地收起招数,他的眼睛里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到那个小小的自己倒影在那里,在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面,轻轻地晃动着,下一刻,我被拥进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让我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你究竟是谁!
回旋在脑海中的问题,那个在清平王府被问过很多次的问题。
良久,我躲在许箬荇的怀里,沉默。
第2章 墙壁后头
两个人暂时都没有想放开手的意思,拥抱住彼此,似乎能将分开的这些日子稍稍地补偿回来一些。
原来,原来我是这样地想念着他。
“青廷,你失踪了四十二天。”许箬荇的唇,抵在我的头发上头,轻声道,“我每一天都在等你回来,每一次都是你离开,每一次都是我在等。“
告别的时候,我又没有来得及同他说再见。
温热的气息,吹得人痒痒的,想笑,听到他的话语,又觉得鼻头酸酸,想哭。
我们分开时,尚在冷战。
不过是为了贝姨的几句话语,我已经想着要退却,他便是气我如此轻易地想放开手,明明曾经许给对方最牢不可破的誓言,在现实面前,我却生出了这般的心思。
此时,想想,不过是些能迎刃而解的小事,与那些用情用爱来换取权益的人来比,我们所能计较的已经是一种幸福。
我们都不是好的演员,心里头想的时时会反应在脸上,想藏都藏不住。
“我在另一个地方,帮顾大人的忙,和外头都断绝了联系。”回想时,倒觉得有些后怕,孤零零地扔进清平王府,每一步走来都是艰险,差一点点丧身在火海,差一点点被割断脖子。
许箬荇在见到我的狂喜缓缓平复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我脖子中的锦帕,他微微眯着眼问:“这是什么?”做仵作地人,对血腥气都是很敏感的。根本没有等我给出答案,他一手扶住我的后颈,一手轻巧地将锦帕抽离开来,随着脸色大变,“谁伤到你。”
“一个已经被关进天牢的人。”不晓得是不是可以随意地将案情外泄。我并未透出赵的名讳。“顾大人及时给我包扎好,还给我吃了伤药。那药甜津津地,味道很熟悉。“我呆滞地望着许箬荇那张好看地脸孔。迟钝地问“那药是你配的。”
他点头道:“药都化开钻进你五脏六腑之间,你才想起来。”
难怪吃地时候,心里头很熟悉,我摸摸鼻子笑,将一个人牢牢印刻在心里的时候。会将他所有地都一起印刻下来:“咦,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人,顾大人,小莫去了哪里。”
“避难去了。”许箬荇冷冷哼了一声,后头跟着的一句,低不可闻,“明明说三十天足矣,结果呢。”
我还穿着在王府中换的素服,上头有斑斑血迹。这会儿停顿下来。觉得全身都不舒服起来,扭动两下。才建议道:“表哥,我先去洗澡换个衣服,我们再慢慢说可好。”
“好。”他牵着我的手,“我送你回屋子。”
“你知道我住哪里?”这次吃惊的人是我。
“如何不知。”他温柔地看着我,将我地手,小心翼翼地收拢在他的掌心,“你以为我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走在长长的回廊中,迎面的风里,依然会有细细簌簌的碎花自由飞舞,我摊开手,抓住其中的几片,在指缝间揉碎了,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地嗅着,清平王府中那株海棠,盛放时也是此般美景,不,那是比这更美的灼灼。
然后,盛极必衰。
许箬荇一直将我送到那间曾经住过几天的小屋前:“里头打扫地很干净,因为知道你总会回来。”
我推开门来,果然,我临走时,只看了两页地书,都在原来地地方摆放着,待看到装满热水的木桶时,我轻笑起来:“我总觉得在这里,有很多很多我们眼睛看不到地人在,总能先一步听到我们需要什么,悄悄地帮着做好,明明我并未看到有什么丫鬟下人的,但是事事井井有条,比一屋子的人伺候还强些。”
许箬荇摸一摸我的发道:“我在门口等你,你的伤处的血斑已经凝结,等洗好后再敷一层新药即可,不必担心。”
“换洗的衣物?”
“你不是说有人会悄悄地替人做事,既然连洗澡水都准备好了,衣服自然也在里面了。”许箬荇搬过一张长凳,真的在门口坐了下来。
我抿着嘴将门关闭起来,迫不及待地跳进浴桶中,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伸手处放着一块新的澡豆胰子,带着很淡很淡的花香,这么考究之物,怕是宫里头捎带出来的好东西,我深吸一口气后,整个人潜进了水中。
洗到一半时,水温已经有些凉,我用手指头搓搓被泡地微微皱起的皮肤,还是不想起来,想再加点热水,旁边又没有预先准备的,刚想从里头爬出来,墙壁一头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我一下子警觉起来,停下拨弄水花的动作,在安静的屋子里头,那声音更大更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