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頣沅公主拉住他,“你伤未好,喝什么酒?”
他拂开她的手,笑着:“只是高兴,难得不曾这么高兴了。”
酒上来了,他连喝了三杯,脸颊已经透出了绯色。頣沅公主扶着他,劝道:“别喝多了,省得又难受。在娘娘这里,叫她看了笑话。”
我也让阿蛮给倒了一杯,他却一把夺过我手中,皱眉道:“有孩子的人不能喝酒。”
“算关心么?”
他一怔,点了头。
我又道:“那这么多人关心着你,又何苦还要任性?”
已经触及嘴唇的手腕到底没有再动,半晌,将杯子搁在桌上,似是遗憾,低言道:“人长大了,果然就不能再放纵自己了。”
“王爷心里有恨。”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低嗤笑着:“娘娘,我还是个正常人。”是个正常人,所以不能在父亲的问题上无所谓,是么?
叹息道:“王爷那日要走,皇上在你身后跟了一路。”
他略低了头,半晌,才又低声道:“这些,娘娘不必多说了。我心里,都清楚。”他也还是那个意思,元承灏对待景王和他,从来不起冲突。
我再欲开口,见他突然咳嗽起来,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頣沅公主急忙着问他:“王兄,怎么样?”
他摇着头:“没事。”
“不如楹儿跟你回琼郡去。”这,大约是安歧阳死后,她第一次想要离开京城这个地方。还记得那时候,她曾说过,外面,哪里都没有安歧阳,所以她要留下来。
而如今,她到底不放心他一个人。
他却道:“不必了,届时皇上必然会让我的准王妃随行的。”
我倒是讶然了,皱眉道:“她不会随行的,太皇太后想她留在身边几年,你竟不知道么?”
闻言,他似是释然。
我忙道:“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提醒着他,也让他心里有个数。
却不想,他竟笑道:“皇上给我选的,能省油么?娘娘还不了解他?”
一怔,我怎么是这个意思?
倒是让他以为我在提醒他元承灏要叶蔓贞监视他了。
他也不看我,只转向身侧之人,开口道:“不必跟我回去了,柏侯煜还不错,王兄,也希望你能幸福。”
“王兄……”
“这不还没走么,你也跟着哭。”抬手,替她拭去腮边的泪,他的目光温柔起来。
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元非锦。
他是真的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快得,来不及让我去怀念我们的以前。
又坐了会儿,他便起身说要出宫。
我起了身送他们出去,行至馨禾宫门口的时候,恰巧见元承灏进来。
众人忙行了礼,他朝我走过来,才言:“朕还怕你一个人冷清着,倒是不想,真热闹呢。”
頣沅公主忙道:“听闻娘娘病了,我与王兄也看看娘娘。”
他“唔”了声,又道:“既如此,不如再进去坐坐。”
元非锦却开口:“不了,皇上来了,臣等还是回去吧。”他也不看他,只又道:“皇上与娘娘快些进去吧,臣告退了。”
頣沅公主亦是福了身子随着他出去。
怔怔地看着,瞧见元承灏的脸色有些难看。
元非锦,他终究连一声“臣弟”都不再自称。
臣,从此,他们之间,唯有君臣,再没有兄弟了。
想着,心里无比心酸,身子却已经被他拉着进去。他也不提元非锦的事情,只道:“身子不适,可有宣了太医来瞧?”
进去了,才发现桌上的东西已经让阿蛮收起来了。
我只点了头,骗着他:“瞧了,让臣妾休息一晚便好。”
他听了,才放心。
与我入内,在床边坐了,他的神色似有些黯淡。我以为是方才见了元非锦所致,也不敢擅自开口说话。
半晌,他却道:“今晚,太皇太后跟朕提立储的事了。”
微微有些讶异,这倒是我所想不到的。
“朕没有表态。”
“太皇太后生气了?”
“自然,只是没有发作罢了。”
缄默了,太皇太后只是想让他早点立太子,那她的一大心病也便撂下了。
只是这件事,元承灏不会依她的。
他今日不说,我射箭快要忘记他曾说过要把太子一位给我们的孩子的话来。目光,谨慎地落在他的脸上,他似乎有倦意,将我整个人揽过去,脸颊贴过来。
闻得出,他是喝了酒的。
只酒味儿不浓,没有醉,必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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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过郁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许久不曾颉的皇贵妃终于也出现了。她坐月子,只我不曾去探过。如今见了,才越发觉得她的面色红润起来。
我进去的时候,她忽而笑着:“这么久不见,馨妃的肚子也这么大了。”
我只钾肥她福了身子,过一旁坐了。
太皇太后进来的时候,没有扶着丝衣姑姑的手,跟随着她进来的,竟是叶蔓贞。
各宫的安妮皆露出讶然之色,只皇贵妃的眸中,除了讶然,似还有一抹微微的愤怒。
叶蔓贞的目光朝她看支,扶了太皇太后上前,才转身唤她:“二姐。”
皇贵妃的脸色微沉,低咳了声道:“宫里不比得府上,可要记得身份的。”
叶蔓贞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听得太皇太后道:“好了,蔓贞才刚入宫,那些规矩日后再学不迟。再说,她日后也不是要在宫里生活的。”
皇贵妃这才低低地应了声“是”,不再言语。
直到从郁宁宫散出来,皇贵妃的脸色依旧不见好,我以为,才给皇子办了满月酒,她该是神采飞扬的。看来,她跟这个妹妹的关系,也不见得好。
“妹妹。”身后传来姚妃的声音。
回了神,见萱儿扶了她上前来,她只皱眉道:“你还好吧?这些日子发生了些事,本宫是害喜得厉害,便也不曾过你的馨禾宫去。”
抿唇一笑,开口道:“没什么事,劳姐姐记挂了。”
闻言,她才放心地点了头。又与我说起帝姬的事来,说她很聪明,学会了好多东西。说起帝臣,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我听了也高兴,本想着过储钰宫去看看帝姬的,倒是不想,在路上碰见了姐姐。
姚妃识趣地先走一步。
姐姐上前来行了礼,我瞪她,她笑着开口:“这大白日的,又是在外头,可不能落人口舌的。姐姐是好久不见你了,如今见你好,心里也就放心了。”她说着,神色忽而黯淡下去,“只是郡主……不,如今是公主了,她倒是不太来北苑了,我也知是出了事,就是想起来心里难受。”
我叹息道:“他们的事,你也管不了了。”
“王爷……一定很伤心吧?”
那是自然的,其实元承灏也是。
与姐姐缓步走着,恰巧见常公公匆匆过来,见了我,忙行了礼。我一眼就看见他手中的金丝软甲了,吃了一惊,忙开口:“公公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