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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拉小姐与桉树先生(47)

在警局她才得知,一名枪手受伤后逃掉,另一名中枪当场身亡。

中枪身亡的枪手,并非警察开枪所致。警方推测有可能是起了内讧,让林嘤其仔细回忆当时发生的每个细节。

她努力去想,只记得最后一声枪响时,她看到那个身影,那张脸,却是很模糊的,越想看清就越是模糊。仿佛听见有人叫她。

“林小姐?”

她回过神,见是一个男子,声线熟悉,她推测是向笃。身后跟着一位身穿正装,衣服上铭牌显示是律师身份的人。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RARE的设计总监,我叫向笃,这位是我们的律师。”

律师主动问她:“林小姐,你有没有看清楚其他涉案人的脸,能描述吗?”

她有些茫然,看看周围匆匆而过的澳洲警察,再看看自己浑身上下满是沙尘,衣服上沾满岳仲桉的血迹,混合着黄沙。

殷红的血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一把抓住向笃的衣襟,问:“岳仲桉!岳仲桉现在怎么样了,子弹取出来了吗,有没有伤到心脏?”

“你放手!”向笃用力拂开她的手。

“暂不清楚,正在急诊手术中。请你配合律师。 ”向笃脸色发青,神情坚决。

“我配合…..”她悲伤地说。

一名

澳州警察将资料递给律师。

律师拿着资料让她看。

她仔细翻动资料。

“林小姐,最后一名持枪打伤歹徒的嫌犯,只有你看见了,需要你辨认。现在初步考虑他和枪手是同一团伙,在对岳总行凶过程中发生分歧,找到他或许也能顺藤摸瓜找出对岳总行凶的歹徒,虽然他阴差阳错救了你和岳总。所以请你仔细想想。”律师分析说。

“当时……离得有点远,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她试图强行回忆。

别说那么高那么远,就算面对面,她一个脸盲症也看不清啊。

向笃始终盯着她的脸。

“毕竟刚死里逃生,脑子混乱,一时想不起来很正常。林小姐你先稳定下情绪,闭上眼慢慢想,那个人有没有什么大致的特征,比如身高,穿什么衣服,什么肤色? ”向笃带着试探性的安抚。

律师在警察面前小声言语几句。

“Every details might help us to find out the murderer.”警察说着,还是希望能多给予一些线索。

她闭紧眼睛,喃喃道:“他是黑色短发,高瘦,灰色上衣……”

向笃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凉意,但是面色依旧镇定。

“很好,继续往下想!”律师鼓励道。

警察打开电脑。

“这是警方调取的进出该沙漠车辆监控画面,其中可疑男性照片都在这里,你看一下。”律师 说。

她靠近屏幕,仔细看电脑屏幕上的面孔,不断闪出的人脸,没有一张她能看清,额上冒出冷汗,焦急不安。她想赶紧做完笔录,去医院看岳仲桉。

一张看上衣穿着有些眼熟的监控照片跳出来,她连忙喊停,带着犹豫。

“停一下……这个脸的轮廓?”她又立刻摇头自我否定,说:“不是的,我看错了。”

律师纠正说:“林小姐什么眼神,这明明是向先生开车去拍摄场地。”

她扭头望着向笃,似乎目光灼灼,却模糊不清,一时间,空气静止,向笃紧张不安地握紧了拳头。

她深吸一口气,不安地说:“结果或许让你们失望。”

向笃正陷入恐慌时。

她面朝律师和警察,坦白说:“我对人脸的辨识有障碍!Sorry,I have face blindness,I can’t……”

向笃和律师一脸震惊。

“我有脸盲症,本以为我能把握住第一眼印象,从面部轮廓和着装上想起来,结果我根本分辨不了这些人,所以我不能够指认嫌犯。请让我回医院去看岳仲桉。”她沮丧道。

心被揪起般担忧着他。

警车将她护送到了岳仲桉所在的医院。他早已进手术室了。

她寸步不离地守在手术室外。双手合一,在心中祈祷,祈祷哪怕让她折寿半生,换他平安。

想了许多事。

过去究竟犹豫什么?那么多个清晨,一起安静平和地吃早餐,

她都没有告诉他,她是爱他的。

直到现在,才知两个共用早餐的珍贵。那时,窗外的高树,总有一对黄鹂在啼叫,还在树桠间筑巢。下细雨时,两只鸟就躲在树叶下,彼此用嘴轻啄梳理对方的羽毛。

窗内的他和她,各自端着一杯咖啡,静静看着,觉得十分美好。

脸盲症又怎样,记忆大师又怎样?

除了我们不相爱这个理由,此外所有的理由,都不能将我们分开,难道不是吗?

不被按在沙棘上来回死死磨层皮,你是不会相信:你以为的残忍,永远更残忍。你以为不会失去的人,随时可能失去。

想起他对她说过。

“记忆太好也是残缺。很多时候我像个困兽,关住自己,不想讲话,不想接触人,因为想少记得点。”

“林嘤其,我能忍受漫长岁月在我身边的人,只有你。”

“我愿意记住与你有关的一切,哪怕有痛苦。”

她问他:“哪怕爱恨别离?”

“我们之间,只有爱。不会有恨别离。”他说。

想到这里,她受到鼓舞般。相信他一定平安无事,因为他答应过的,他们不会有恨别离。

手术比预想中要结束的早。

他躺在推床上,两名医生一前一后出来。手术非常顺利,她以他女朋友的身份,看到了那枚取出来的子弹。

庆幸子弹完整取出,没有伤及脏器。

她喜极而泣,捂住脸,跟着他回到病房。由于伤情不算危重,不用进ICU,能够 在病房日夜陪护着他。

麻药未过,他昏睡着,在输液。病房里很安静,她遵医嘱,用棉棒蘸水轻轻湿润他的嘴唇。

向笃来看过,坐了会儿才走,告诉她已经联系岳仲桉在美国的父亲,会尽快赶来医院。

她倒一盆温热的水,用毛巾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脏迹。

他半边肩膀上缠着绷带,腿上的玻璃刺入伤,也绷带包扎着。看着平日里整洁刚毅的他,现在无声地躺在病床上,她就很心疼,他这次受太大罪了。

给他擦拭手臂时,看见他手臂上的点状“刺青”。是他儿时背错圆周率时铅笔扎的。她轻握住他的手,摩挲着他“刺青”处的皮肤,想到他那年也只是个六岁的小男孩。

真想穿越到过去,保护那个六岁小男孩。

“小时候,我想保护我妈妈,现在,我想好好保护你。”他曾这样说。

他骗了她,将生路留给她,把自己置于险境。

“我真傻,居然被你骗了。”她泪水涟涟,边擦拭边自言自语。反正他也听不到,索性就把想说的话,统统都对他说出来。

“在手术室外面等你的时候,我特别后悔以前畏首畏尾,不敢正视这份感情。你知道吗,我很自卑,尤其在面对你。你说记忆太好是残缺,那我这种,是残疾了……我不是那种被父母捧在心里呵护的孩子,有时我都挺羡慕那些人到中年父母还健在的人,还可以说一声,爸妈我回来了。没有 父亲的女孩子,会很缺爱敏感吧。我像是雏时就被推进山崖的鸟。我不断告诉我自己,我这一生不能为自己活着。我要不停找,直到找到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