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建章就笑,两人之间有时一阵沉默。
掐着气氛差不多,简宁吐出一口烟,懒洋洋地看着窗外:“对了,你觉得叶淳要改行做音乐可行吗?”
“也就你当个事儿想想。”贺建章打趣一句,想了想,又道,“天分和功底都不错,可惜心太杂,浮躁,静不下来,我看难。”
“有天分和功底在,其它都好说,就是调整心态的问题嘛。过两天我去给他问问。”简宁含糊着说话。
贺建章不得不奇怪了:“你也太上心了点。”
“那是当然,你的学生,我不上心?再说了,平日里闲着也是没事,就当帮人一把咯。”简宁翻了个身,趴在贺建章怀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胸膛上划拉,“你说,他早看出咱俩的关系了吧?叶淳倒是挺懂事儿,也没见他反感,倒是坦然得很。”
“嗯。”贺建章吸了一口烟,望着天花板,“本来也不是稀奇事儿。”
“怎么会,我觉得一般男孩子都得吓跑。”简宁故意沉默了一下,“你说,他不会其实和我们也是……”
“谁知道。”贺建章抖了抖烟灰,显然兴趣缺缺。
“你怎么当老师啊,这么不关心学生。”
“我觉得你太八卦。”
“切,满足下我的恶趣味吧,毕竟每天在学校里,那就是个天然八卦的大染缸。成天在办公室里听,谁和谁好上了,那个老师又离婚了。哪个学生早恋,某某喜欢某某被班主任发现了……”简宁很认真地掰着指头数,样子认真可爱。
贺建章看着看着,心里就不宁静了,不由分说地攥了一把葱白的指头尖,送到嘴边亲了一下,不由分说地又将人压在了身下。
这一睡彻底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今天是周日,贺建章还在睡懒觉,深深的眉眼鼻梁英俊挺巧,安静中都带着一股性感的气息。简宁侧躺着用手指勾勒他的轮廓,心里慢慢坐着打算。
过了一会儿,他坐起身,掏出手机找到叶淳的微信,发了一条过去。
“你贺老师问你今天来不来,我们俩下午都没事儿。”
那边的人显然受宠若惊,很快回复:“有时间的,下午两点可以?”
“OK。”
简宁敲下两个字,心情很好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做早餐。
上午贺建章起来后,和简宁去和两人的朋友吃了顿饭聚一聚。往常两人不用声色总要秀一下恩爱,今天简宁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一直很有精神地跟朋友聊天,其中还提到了叶淳两次。
这两天贺建章听见叶淳这个名字的频率太高,因此听到后只是抬了抬眼,看了简宁一眼,不再说话。
两人回去的路上也没怎么说话,直到快到家时,简宁忽然开口:“你下午没事儿吧?简宁早上问我下午能不能上课,我看你没起就答应了。”
贺建章沉默了一下:“为什么是问你?”
“哦,我早上跟他聊了几句,微信正用着顺手嘛,估计就问我了。”简宁无所谓地回答。
贺建章把车缓慢地停到车库,深吸了一口气:“下午想出去走走。”
“我不想。”简宁很快回答,“你昨天折腾半天,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过你要是想出去的没事儿,反正叶淳我也能教……嗯,你出去吧,我来教他。”
贺建章拧掉了钥匙,脸色不太好:“不用,我来。”
一上楼,叶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左看看右看看,明白两人这是出去回来了。
“等久了吧?先进去,我们打包了点吃的,你饿吗?”
面对简宁的关心,叶淳实在提不起什么恶意,摇了摇头:“不用,我来之前吃过了,嗯……直接开始就好。”
虽说是贺建章来教叶淳,但这次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简宁在旁听,宣兵夺主抢贺建章的活儿干。叶淳今天似乎也没有作妖的心思,专注地跟着简宁学,两人很快就投入进去。
其中简宁好几次和叶淳合奏,显然比昨天提高了不少,叶淳似乎适应了简宁一样,已经摸到怎么配合他的路子。
只是,当两人合奏时,贺建章的目光始终在简宁身上。
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两人以前一起合奏的样子,一人持琴,一人压腕,时间滴滴答答地过,窗外阳光正好,屋内音乐如水流淌,那是最幸福的时候,不仅仅感到身边的这个人爱着自己,完全契合的音乐让他们在沉醉里找到另一种□□……那种精神快感,就好像连灵魂都彼此拥抱。
“你休息一下。”贺建章忽然打断了叶淳,看到叶淳有些惊愕的表情。
贺建章很少会打断他练习,尤其是现在他和简宁配合得这么好。
倒是简宁神色如常,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两天是很想找人合奏吧?我们多久没有过了?”贺建章垂了垂眼,从一旁琴盒里取出自己的提琴,调音,“叶淳,参考一下,真正契合的琴音不仅仅是节奏,韵律,要连感情都如出一辙。”
他声音没有起伏地说着,目光却看向简宁,对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轻放在琴键上:“La Campanella?”(注1)
“La Campanella.”贺建章轻笑。
当琴弓放在琴弦上,手指放在琴键上,时间安静得都仿佛有一瞬的停止。
忽然,贺建章的弦和简宁的手指开始动了,叮叮咚咚的清脆琴声配着淳厚悠扬的弦唱,忽轻忽重,忽高忽低,两端旋律忽然像自己有了彼此的生命和灵性,然后彼此交缠,若即若离,忽分忽缠。
简宁音键的罅隙中被贺建章的弦声弥补,贺建章收弓的停顿被连贯的清音覆盖,两人的韵律彼此配合,交缠,到最后……变得浑然一体,就宛如同一样乐器演奏出的一样。
那一刻,叶淳仿佛真的听到悠远清脆的琴声,唤醒鱼肚白的天际,天边一轮红日。钟声笼罩着城市,而城市慢慢苏醒。
叶淳站在旁边,只觉得这两人在一瞬间明明没有肢体接触,却有着最亲密的距离,谁也无法介入,谁也无法理解。
乐律忽然变了,没了刚才的轻快俏皮,变得优雅从容,两人对这段旋律的转变几乎是同时,却又一前一后,随后又以后以前,浑然一体的音乐分离,再次彼此暧昧地交缠,流畅地流动演绎。
看着简宁飞快而轻巧的十指熟练而优雅地飞舞,以及贺建章拉弓收弓的浑然大气,最原始的音乐和本能暴露两人毫无疑问地默契和信任依赖,没有一丝不自然。
那一刻,叶淳看着眼前的两人感到深深的震撼。
猛然间,旋律急转直下,猛地不再轻快,每一声都是重而迅速敏捷的,声音越来越重,两人也越来越投入,渐入佳境……不,夸张点说,已臻化境。
等到最后,简宁的手几乎已经快到看不清影子,而贺建章的秦弓大开大合,依旧配合天衣无缝。乐曲到了最□□的地方,两人仿佛也到了□□,在最慷慨激昂的地方缓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