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璞的脸垮的一下落下来,“什么时机不合?”
“这不是一台两台发电机可以达到的,得有一个发电站,但里面的各种材料,技术达到可能需要十几二十年,我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可我们现在对电的需求并不是最紧迫的,”傅庭涵道:“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当下最主要的问题只有两个,吃和穿,所以农业和纺织业最为重要。”
郭璞:“农为国之本,何时不重要了?但这是赵含章的事,她忙去,我们工作之余可以琢磨琢磨这电呀。”
“只计划修筑观星台一项就要耗费两百八十万钱和二十万民役,你知道修建一个发电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吗?”傅庭涵道:“我和含章没有算钱,只是算了大概的人力消耗,至少需要五十万人连续八年不断的劳作。”
郭璞张大了嘴巴,然后默默闭嘴了。
傅庭涵这才放心,他还是挺害怕郭璞不管国力耗费,一定缠着要他继续电力研究的,他鼓动郭璞,“虽然我们暂时不做电力研究,但我们可以做其他的。”
“我们目前的问题就是人力和畜力紧缺,粮食产量不高,纺织也消耗大量人力,所以要改进机器,培育粮种,”傅庭涵抓住他道:“我老早就想约你一起,你既对发电机感兴趣,想来对其他机器也感兴趣,我们一起吧。”
纺纱,织布,运输的机器等都可以研究,节省人力,增加产能。
现在天下起码有八成的百姓没有新衣穿,一来是因为这几年天灾战祸不断;二来也是因为纺织的效率很低。
男耕女织是只存在于理想状态的家庭中,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家庭都达不到。
因为缺少劳力,女子也要跟着下地耕种的,而农闲只是相对农忙来说没那么辛苦的忙碌时段而已。
除草、捉虫、培土、沤肥,这些事看似琐碎,却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女子只能在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来纺纱织布。
而她们织出来的布还要先缴纳调,剩余的才属于他们。
一个三口之家,一年可能都凑不出一套新衣裳来,可以说皆是补钉累着补丁。
这就是产能的原因了。
所以赵含章命人去开辟牛场、马场,为的是让家家户户都能有一头牛耕作;
她让傅庭涵和工部琢磨出更简便的纺织机,推广后可以再节省人力……
这才是他们现在当下最紧要的事。
而电,对他们来说只是调剂品,它存在的最大意义是让电台运作起来,让天下的信息朝夕可至洛阳,令赵含章可以掌控地方动态。
与其想着深度开发电,不如想一想怎么弄出蒸汽类的机器,打好地基以后,等技术都进步了,电自然而然就来了。
郭璞认真的听他说完,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不听。”
他道:“你不弄,把图纸给我,还有钨丝打造的方子给我,我去找赵瑚,他有钱。”
傅庭涵:……
傅庭涵是个大方的人,当即把钨丝的方子给他,至于发电机的图纸是不必想了,“那是国家机密,不过你,你们,要是能给出钱,我可以替你们打造。”
他顿了顿后道:“我不多赚你们的,就在成本价上提百分之五的劳务费。”
这个要价的确不高,郭璞应下了,第二天就兴冲冲的出宫去找赵瑚。
赵瑚院子里摆满了长桌和凳子,一张长桌一个账房,他们正在啪啪啪的打算盘,手指翻飞,就好像在弹琴一样。
郭璞看了一眼便挪开,问赵瑚,“他们在算什么?”
赵瑚:“在算账,这一次水患我把家里的存粮都卖光了,各地刚把账目送进京来,很多粮铺都是新开的,这会儿也要关了,所以清一清账。”
郭璞:“为何要关铺子,你……没钱了?”
“我会没钱?”赵瑚道:“当年我派管事拉了不少钱粮跟在三娘屁股后面,她收复一座城,我就拿钱和粮食跟她买铺子,这铺子买太多了,此时商品和人手都铺不开,就暂时先关起来。”
说到这里赵瑚抱怨道:“这次水患,她要开粮铺,就借用了我好多商铺,现在灾情过了,她粮食卖完,人一撤,我的店面可不得关起来了。”
不仅她,他自己也是的,很多商铺都是临时开的,就干这一茬买卖。
赵瑚蹙眉道:“商铺太多了也头疼,等安定两年,人多了,商铺贵了我就卖一些出去,或者不卖,留着收租?”
一直是缺钱就去当算命先生的郭璞不能理解这种状态。
赵瑚揪了揪自己的胡子,打定主意,“过两年,三娘要是还没……我就卖掉一批,要是……我就留着收租。”
他隐去了关键词,别人或许听不懂,但郭璞能没听懂吗?
赵瑚说完还偷眼去看郭璞,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郭璞直接点破道:“你别看我了,天机不是你可以知道的。”
赵瑚不甘心道:“你当初一见我五哥就告诉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告诉我?”
郭璞:“因为赵五太爷不会坏事,而你会。”
赵瑚:“……瞎说,我怎会坏她的事?我可比五哥支持她多了。”
“有句话叫好心办坏事,这世上有一种恶比坏人故意为恶还要恶,那就是为你好。”郭璞道:“你这一生的劫皆从这句话上来。”
赵瑚张大了嘴巴,想到了他儿子,他沉默了一下,挪到郭璞身边问他,“那你算一算,我们父子间的劫何时过去?”
郭璞道:“你放下,劫就过去了。”
他上下打量赵瑚,看了看他的眉眼和脸颊,微微摇头道:“这世上的人都误会赵程了,他们不该去劝赵程放下,而应该劝你放下。”
这些话都不是他爱听的,赵瑚气鼓鼓的坐到自己的摇椅上,问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家今天没有美酒,我也没请你,你来做什么?”
郭璞立即凑上去道:“我有一门好生意给你。”
赵瑚:“开个算命的馆子,你坐馆?”
郭璞冷哼一声道:“我坐馆,谁敢来找我算命?”
赵瑚一想也是,现在郭璞被养在宫中,都知道他是半仙,真的一只脚踏进神仙门的那种,可就是没人敢私下找他说话。
赵瑚找他也多是憨吃憨玩。
“什么生意?”
郭璞就拿出两张纸来给他,“钨丝,犹如日光一样明亮,比油灯好使多了。”
那不还是灯吗?
赵瑚随手接过,粗粗扫了一眼,“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就乱七八糟了,这可是傅庭涵亲笔写的。”
一听是傅庭涵的方子,赵瑚立即坐起来认真看,一遍看不懂就看第二遍,然后眉头紧蹙的去看郭璞,“你觉得这东西我能做出来?”
“哪一步你不能做?”
“首先这锻压我就不能做,他用的水力锻压机,这天下的水力锻压机都在他傅庭涵的手里,我上哪儿给你用?还有后面的烧制,你瞧瞧这像话吗,这温度都能炼钢了,我要是有这炉子,我做什么不能赚钱,非得去造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