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林深!?」
被捂住的嘴唇上传来的是潜水服粗糙的质感,陶其华一颗狂跳的心这才稍稍稳定了下来。
「干什麽,有情况?」
「嘘!」
将手移开,林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後抢过陶其华的手电筒「啪」地关上了。
黑暗重新聚拢过来,视线归於虚无,而陶其华唯一感受到的就是林深抓著自己的手,朝著游步道旁的树林走过去。
松软的土壤吸收了两人的脚步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十几步,树林中第一盏园林灯的光终於透了过来。
林深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陶其华,同时用手指了指前方。
有人。
灯光传来的方向,站著两棵笔挺的水杉树,在它们之间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长椅。而人,就坐在长椅上。
「不是吧!」
陶其华几乎要叫出声来,他认出了他们的背影——张奇和曾雅芳!
湖边的小树林,虽然人迹罕至,却也因此而受到情侣的青睐。之前张奇确实说过要来接曾雅芳,但没有去听音乐会,反而跑来这种地方坐著,确实有点可疑。
「衣服带过来了吗?」林深轻声问道。
陶其华急忙点了点头,将装衣服的纸袋递给他。
「这里实在太冷了……我去换衣服。你看好了,别让他们溜掉。」林深轻轻拍了拍陶其华的肩膀,转身消失在浓雾里。
看什麽?偷窥别人谈恋爱?感觉好像变态才会做的事啊……
陶其华心里如此嘀咕,但还是克尽职守。
雾气似乎正在逐渐退散,他因此挪到了矮冬青树丛後面,刚蹲下就听见曾雅芳娇嗔了一声:「讨厌!」
「我是说真的!寒假我请你出去玩啊,只要你有时间……」
「时间当然是有的,可是你明明是在耍我,怎麽、怎麽可能去南极!」
张奇傻笑道:「也不贵嘛,才二十万!」
……
拜托!这里本来已经够冷,用不用雪上加霜啊?!
陶其华默默地打了一寒噤,伸手去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时又听曾雅芳娇笑道:「讨厌啦,人家喜欢你又不是为了钱!」
才怪咧,越是这样说的女人就越是爱钱。曾雅芳再怎麽说也是一朵校花,要不是为了张奇家的钱,又怎麽会看上这个一没肌肉、二没个头、三没胆子的小学弟?在心里这样吐槽,陶其华翻了翻白眼。
好在张奇倒是也有自知之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起来。
「别、别说这个了。音乐会已经开始了吧?我们还不过去吗?」
「怎麽,你很想听?」曾雅芳反问他,「比和我待在这里还要想?」
「不是不是,怎麽可能嘛!」张奇连连否认,「坐在这里聊天也挺不错的,只不过我们已经聊了很久了……」
「那不如……换个话题?就聊聊最近发生在学校里的那几件凶杀案?」
敏感的话题!
躲在树丛背後的陶其华怔了一怔,难道说这才是林深叫他来偷听的深意?
「这……有什麽好说的。」张奇不安地转头看了看周围,然後故作从容地乾笑了两声,「哈哈……雾好大,越来越冷了喔。」
说到这里,好像是为了印证自己说的是实话,他居然还真的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像是被他传染了一样,陶其华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好像是哦,我也觉得有点冷了呢。」
曾雅芳点了点头,忽然主动往张奇身上靠了靠。
长椅上突然安静了下来,陶其华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只见那对小情侣居然嘴对嘴的亲上了。
该死该死,明早铁定要长针眼了!虽然漫画里看过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认识的人接吻。陶其华脸一红,急忙一个转身,准备等他们结束再说。
可是这个该死的吻为什麽会这麽长?
像是在回答他的疑惑,长椅那边开始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唔……」
像是有人喘不过气来了。
「唔……唔……!」
不安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而且听得出是张奇发出的。
有谁接个吻还闹这麽大动静的?不对头!陶其华一个激灵,从藏身的树洞後面弹跳起来,猎狗那样飞快地窜到了长椅後面,一把按住了张奇的肩膀向後拽去。
沉重的落地声和女人的尖叫声同时响起,从长椅上摔下来的张奇惨白著一张脸,大口大口地喘息。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瞪大了眼睛,认出了将自己扳倒的人。
「陶其华?你、你在这里干什麽!」
「我是来救你的!」陶其华义正词严地与他对视,「你刚才不是差点喘不过气来了吗?」
「喘气……」张奇咀嚼著这两个字,脸色「刷」地一下红了。
一旁的曾雅芳更是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拜托,你不会以为我是在杀人吧?小朋友。」
「小朋友!?」陶其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虽然不服气,却又找不出词来反驳,更不想承认自己搞错了,他正在尴尬,一个声音幽幽地出现在了他身旁。
「如果你不想杀人,那要这个干什麽。」
从浓雾中悄然现身的林深,手里赫然提著一个红色的女式挎包。包上的拉鍊开了一半,露出一块隐隐反光的光滑物体。林深捻住它的一角轻轻向外一拉,只听「呼啦」一声,居然拽出了一大件不得了的东西。
是一件黄色的雨衣!
视听中心的凶杀案发生之後,黄雨衣俨然已经成为了「凶手」的代名词。纵然是张奇,此刻也煞白了脸色後退了一步。
见他如此反应,曾雅芳先是愣了愣,然後冷笑一声:「哼,没想到你也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怎麽,最近刮台风,难道连件雨衣都不能带了吗?」
「为什麽是雨衣,而不是雨伞?」林深提出这个最直接的问题。
「如果是步行而非骑车,很少有人会选择穿雨衣,只要稍微看看学校里的行人就能够明白,你的这个选择有多麽反常。」
「我喜欢,不可以吗?」曾雅芳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同时一把夺过挎包,颠倒过来轻轻一倒。钱包、钥匙、笔记本、口红和其他一些杂物像下雨一样落在了地上。她挑衅地看著林深,「你要是能够找出任何一样能够杀人的东西,我立刻跟你去自首,但如果找不出来又该怎麽办!?」
也许是她的自信证明了无辜,林深反而沉默下来。
不愧是学心理的,曾雅芳抓住了林深一瞬间的犹豫,反问道:「倒是你们两个人,也不是医学院的学生,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麽?仔细看看,头发都还是湿的……该不会是在搞什麽破坏吧!」
这下好,被倒打一耙了!眼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陶其华暗暗叫苦,甚至偷偷希望这时候能从望龙湖里爬出个水怪什麽的解解围,让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尝尝被吓到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