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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来临(出书版)(6)+番外

那么乖巧的恰恰啊,难道就再也出不来了?

恰恰隔着冰冷的镜子,一声声地喊,“公公,公公。”

公公看着他,“恰恰啊,恰恰。”

恰恰把脸紧紧压在镜面上,细长的手指在镜面上划过来划过去,不知怎么是好的样子,眼里是碎成片片的无助与畏惧。

恰恰低声说,“公公啊,好冷。”

他的嘴唇已经失却了颜色,面孔里隐隐透出青色。

公公说,“我晓得啊,恰恰。恰恰啊,这下子,你可不得不去人间阅历一遭了。”

小侍者们听见公公的话,立刻止住了哭声,“公公,莫不是去人间会有办法?”

公公说,“八百年前,也有一位花仙,被困在玉如意之中,后来观音菩萨指引她去了人间,找到有情人,让有情人亲吻了花仙,花仙才得以重回天宫。如今这咒,怕也是要同样的去解了。”

恰恰说,“不要啊公公,恰恰不要一个人去人间。”

公公说,“不去不行啦恰恰。公公和大家都帮不了你。只有去人间找有情人啊恰恰。”

恰恰在镜中坐下,紧紧地团成一团,抬眼望出来,“公公,公公,好冷。”

公公说,“不怕不怕,恰恰。到了人间,你就可以出来了,就不会再冷了。”

恰恰扑到镜面上,如泣如诉,“公公,我到哪里才能找到有情人呢?”

公公伸手,隔着镜面抚着恰恰的眉眼,“公公也不知道。一切,要看你的造化啦,恰恰。”

公公站起来,“恰恰,你这就去吧。”

小侍者们都围上了镜子,叫着,“恰恰,恰恰。”

公公拉开他们,“恰恰只有三百年的修为,仙力极弱。你们只管舍不得他,让他被至寒伤了心肺,就算是找到有情人也没用了。”

公公拿起镜子,“恰恰,你好好地去,不要怕。人间还是重情重义的人多的。”

恰恰结束了叙述。

慢慢地缩在祈承远的脚下,把头枕在他的膝上。

恰恰说,“哥哥,我想公公,想七七与八八,想青蓝姐姐她们。”悠悠的声音,无限的哀伤,那一瞬间,祈承远觉得,他不是遥远天宫里的小仙子,不过是人间一个普通的迷路了的孩子。

他的脑后,有细碎差次的发,软软的,细看之下,不是很黑,阳光里现出润泽的深粟色,让人忍不住地伸手去抚摸。

恰恰感到有点痒,扭扭脖子,轻轻地笑。又叹一口气,问道:

“哥哥,我该去哪里找有情人呢?”

祈承远说,“我也不知道恰恰。”

“哥哥,”恰恰抬起头看着祈承远,“如果你就是有情人多好啊。哥哥人这么好,一定会帮我回到天宫的。”

祈承远笑起来,然后把双手捏成拳头,抵在恰恰头两侧,做一个大大的凶恶像,“恰恰,你怎么就认定了我是好人?嗯?”

恰恰在祈承远的拳头下轻轻转动着脑袋,“哥哥,像由心生。嘴巴会说谎但是眼睛不会啊。”

祈承远看着他清润如水的美丽眼睛,笑着说“恰恰啊,有时候像是个小笨蛋,有时候又好象特别地明白。”

恰恰摸摸鬓边的短发,垂下眼睛偷偷地笑了。

第9章

地府

这一晃,白练离在地府已经呆了不短的时间了。

出乎薛允诚的意料,这个孩子办事相当负责利落。从未误过事,从未失过手。与黑无常两人尽心尽责,省了薛允诚不少的心,他们两个,加上牛头、马面,及判官,捉拿鬼魂,区别善恶,核定等級,发往投生,所有事物,安排得井井有条,倒让薛允诚从未有过的清闲下来。

薛允诚私下询问黑无常黑君黎,黑君黎说,“这个孩子,倒真是不错,办事牢靠,从不偷懒,很有几分原先那位无常君的风范,似乎还多着两分机灵。”

“就是,”黑君黎停一歇补充道,“总抱怨他那身行头难看呢。也难怪,长得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生生要把一张俊俏的脸遮住。”黑君黎人高马大,粗黑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个百年难见的温情笑容。

这位黑无常,千年前,在人间,是一位好逸恶劳的男子,在乡邻间坏事做绝,被父亲失手打死,死后恶习不改,阴魂在人间依旧作恶害人。父亲请了高僧来收他,他凄苦地说,父亲啊,儿子不是又来害人,而是来看看您,因为如今我要去十八层地狱受刑去了。他在十八层地狱受尽了磨难,才懂得了人生的可贵,自己过去干的那些恶事,实在有罪。 在终于得以能投胎做人时,他放弃了。坚持留在地府赎罪。三年之后,薛允诚的长兄替他上报天宫,封了他做黑无常,专司捉拿恶鬼。

黑君黎道:“王,你不要怪他。他实在还小,但真真是个好孩子。”这许多许多年里,黑君黎从未见过象练离这样的孩子,聪慧无邪,言语活泼,办事又爽利,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实在让人没法不喜欢,单看那一双美丽的流光逸彩的眼睛,就先软了心肠。

薛允诚道:“我哪里会为难他。”

背过身去,也有一个微弱的笑意从脸上一闪而过。

这一天,薛允诚闲来无事,便向地府花园逛去。

地府并不阴森可怕,除却收纳恶鬼的十八层地狱,景致与人间差别不大,也有大片的树木,各样的花卉,还有幽深静谧的湖泊。只是十分阴凉潮湿,常年雾气迷蒙。

薛允诚走了没几步路,便见前方一个白色的身影。

白练离的真身是一只鸥鹭,所以身形十分纤细修长,飘逸如轻风,很是养眼。

薛允诚一路在后面跟着他,看他一路摇晃着,转着圈儿,长长的头发在空中划一个半弧,转过脸来,笑容映在水气里,水波一般地流动。

薛允诚抬脚便向树后躲。忽然觉得自己的可笑,堂堂阎王,象个小贼。

练离一路走过去,见一小鬼正在打扫花园里的落叶。

小鬼见了练离,张大了口,呆呆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练离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小鬼瑟缩了肩,嗫嚅道,“大大大大人真是好看。”

练离咬着唇别过脸去笑起来。

小鬼哭丧着脸接着道,“哪象小人这副样子,人看人吓死,鬼看鬼吓活。”

练离走过去,拉那小鬼坐在石蹲子上,“哪有这样的话。”他说,“我看看。”

他搬过那小鬼的脸细看一回道,“也不是,哪里有你说的那样难看。你只要多多笑一笑,再把腰背挺直了,还是蛮可爱的嘛。”

小鬼也笑了,笑脸衬着倒挂着的眉,很有几分滑稽趣致。

练离拍手道,“看看,是不是,果然很可爱。”又看见小鬼身边大大的扫把。

“你在扫落叶与落花?”

小鬼点头。“扫拢了再点火烧了。”

练离说,“不要啦,烧得烟气火燎的,还嫌这地府不够雾气蒙蒙吗?我给你想个法儿,你在每棵大树下挖一个浅坑,把落叶与败了的花都埋了,又干净又可做树木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