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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来临(出书版)(7)+番外

小鬼惊讶地睁大眼,“这样,行吗?”

练离道,“为什么不行?你没听过‘化做春泥更护花’的句子吗?这样,人高兴,落叶败花也高兴。”

小鬼高兴道,“我就按大人说的做。”

练离也笑,“喂,你别大人大人地叫我。我有名字,叫做白练离。你可以叫我练离或是阿离都行。”

小鬼抖缩着问,“啊啊啊,真的。。。真的可以吗?”

练离站起来,跳到他身后,拿起扫把,“为什么不行,以前在天宫,大家都是这么叫的。来,叫一声试试嘛。”

小鬼也站起来,挠着头叫一声,“阿离。”

练离抱着扫把,转一个圈子,“哎!”

“那么你呢?你叫什么?”练离问。

“我?小的不过是一个小鬼,哪里来的名字?”

练离说,“谁规定小鬼就不该有名字?这么这吧,我给你起个名字,”他看看那扫把,“不如叫去尘吧。”

小鬼傻笑不已,“啊啊啊,好咧好咧。”

小鬼已看到一旁的阎王,吓得一下跪倒。

白练离却全没注意,继续抱着大扫把转圈,一下扑跌到一个人的怀里。

薛允诚扶住练离的身子,两人近处打了个照面。

练离的乌眉亮眼,衬了水气与雾气,格外地淋漓清丽。

眉尖有一粒半个米粒大的胭脂红的痣。

薛允诚当下大吃一惊,心道,原来是他呀。

第10章

地府

薛允诚看着白练离眉间的胭脂痣,无限感慨,原来竟然是他,是他呀。

练离只看见薛允诚的面色,以为是一如往常的严峻,赶紧站好,就要跪下施礼。

薛允诚说:“免了罢。”

又对小鬼就,“你,也起来,去吧。”

小鬼抱了大扫把退下去。

白练离悄悄地对他摇摇手,做一个“回见,去尘。”的口形。

薛允诚往湖边走去,练离不好冒然就离开,也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到湖边。

湖面广阔,有风掠过,层层涟漪重叠着,水光泛泛,映在练离的眼里。

薛允诚看他一眼,说,“过来坐下。”

练离略一迟疑,在薛允诚的身边坐下了。

即便是小栖中,薛允诚依然坐得端端正正,笔直的腰背,双手握拳放在膝上。

练离托着下巴坐在一边,暗暗发笑。

薛允诚道:“什么事,又笑?”

练离说,“没什么呀。”那脸上的笑容水波一样荡漾得更大。突然把头埋在膝上。

薛允诚说,“怎么了?喂!”

把他的头推开看时,露出一张灿烂笑颜。

薛允诚道,“总是笑!”

突地发现,自己的语气十分捻熟,竟然与上一任的阎王,自己的父亲一模一样。

多年以前,薛允诚也曾是一个笑语晏晏的孩子。那时,父亲总是把这当做错误去纠正。父亲说,地府,最要紧的是肃整威严,还有那必须要遵守的一切律条。

薛允诚知道自己是生来是要去地府为王的,那是他们这一个家族的荣耀与宿命,他也慢慢地随父亲的要求纠正着改变着自己,成年继位至今,千年的岁月已过,那岁月,如一双大手,无情而坚决地,抹去了他面上的笑容。他好象已经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如今,在这个孩子的脸上,那飘扬明亮的笑容,这样的鲜明,这样温柔而任性地闯入他的日子里,薛允诚忍不住地心软下来。

练离板了脸,答道:“知道了。要留下就少笑点。看看,看看,笑收起来了。”

忍不了一会儿,还是有笑意从眉目间漏下来。

薛允诚指着他的脸道:“这又是什么?”

练离道扑地笑起来答:“是它自己漏出来啦,不是我让它出来的。”

薛允诚叹道:“总是这样。”

练离道:“哎。”顺势把头枕在薛允诚的膝上。

天宫的孩子,未通人事,彼此之间,很是亲密,一派天真烂漫,常常枕着彼此的胳膊或是腿就睡在一处。练离此举,完全是无意。

薛允诚在地府却是看尽人间的情怨纠缠,这千百年来,从不曾与人如此亲近。亲人远在地府各殿及天宫,下属与小鬼们又怎么敢。

练离柔滑的长发水一样地铺了他满膝,丝丝缕缕,牵牵绊绊的。他忽然非常非常想伸手扶摸一下。

可是,已经几百年的岁月过去了呀,他已经换了模样,改了容颜。

现在的他,是他的属下,是他殿前的无常。

薛允诚堪堪把手收回去,握成了拳。

他轻轻扶起他的头,示意他坐好。

练离突然觉得很委屈。

这个人,从一开始好象就不喜欢他呢,第一天就想把他退回天宫。而且,一直都是那么严厉,难以亲近的样子。

薛允诚看他眼里突然涌上的水气,问,“怎么?”

练离道,“不怎么。”

薛允诚沉默半晌问,“冷么?”

练离转过头来,“啊?”

薛允诚道,“这里,比天宫冷。”

练离点头,“真的哎。冷倒罢了,只是潮的厉害。”

薛允诚也点头。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看那水光在湖中跳跃,看薛允诚盘石一般的模样。练离实在是忍不住笑意,憋得好难受,终于说,“属下告退了。”

薛允诚转过脸来看他,缓缓点头。

练离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去。

片刻忽地又回过头来,笑着跳到薛允诚跟前,凑近他的脸说,“喂,你知道吗?我是第一次,把你看得这样清楚呢。”

薛允诚看着眼前猛然放大的眉眼,只能说出一声“啊?”

“以往,你总坐在大殿的最尽头,光线又暗你又威严,叫人看不清你的样子。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很英俊的一个人。”

薛允诚又道:“啊。”

练离忍不住地笑,“怎么回事,你说话总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从来不成句的。”

薛允诚咳嗽一声,“咳。”

练离笑得皱起鼻子。

“其实,你若是脸上常带光明的笑容,真可称得上是大帅哥呢。”

“学了些什么词,你!”

“现在人间都是这么说的。干嘛总板着脸呢?人间诅咒一个人,总说叫他去‘见阎王’‘见阎王’的,这几千年来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练离拍手笑道,“看看看看,这回的话长一点了。”

薛允诚叹一声,说,“好了,你去吧。”

练离说,“哦。”

晚间的时候,薛允诚在偏殿自己的书房里,侍童报白无常求见。

练离轻轻地走进来,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望着他微笑。

薛允诚问:“有事?”

练离点头。

薛允诚道:“说。”

练离道,“哦。”进前两步,终于忍不住跳到近前,说,“我来,谢谢你送的羊毛毯子与丝棉被,我试过了,很暖和很暖和。”

薛允诚道,“留着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