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离有一点点失望,“哦。”
行了礼,倒退着往门外去。
忽听薛允诚说,“想看书,就留下。”
练离笑开,“噢”,跳进前来。
第11章
人间
从讲明自己来历的那天下午开始,恰恰在祈承远租的小小一房一厅里逛来逛去。
他还是喜欢赤着脚,在地板上嘀嘀哒哒地跑过来跑过去。
进了卫生间,看见那个浴缸时,忍不住笑弯了腰。
那是一个巨大笨重的浴缸,满满地塞在狭小的卫生间里,象是一张小脸上生了张阔大的嘴。上面还有俗气的繁复的花纹。
恰恰跳过去,趴在缸边,把腿缩上去,钟摆似地来回晃着说,“我喜欢它啊,我喜欢它。”
祈承远走过去把他拽下来,摸摸恰恰的头,“你在天宫时在哪里洗澡?”
恰恰说,“御花园里有个玉泉。哥哥,我可不可以用这个洗澡?”
祈承远说,“当然可以。难得你喜欢这么个丑家伙。”
恰恰说,“它很好啊,象张大嘴巴。”说着他张开嘴,“在嘴巴里洗澡。”
祈承远替他放好一缸水,恰恰在一旁开始解衣服上的布结。一个又一个布结,细巧的紧密的,解得恰恰光洁的额头上浮上一片细汗,扑地吹出一口气说,“这衣服实在是麻烦。”
祈承远蹲下来,慢慢地帮他解。
离得近了,那一种花香水气,混着少年特有的体嗅,非常的怡人。
很快布结都解开,露出恰恰瘦削细白的肩膀。
祈承远把沐浴液递到他手上,恰恰打开,闻一闻,用力打一个喷嚏。
“很怪的味道。”
祈承远笑起来,“自然不如御花园里的花香。好好洗,别玩儿水。”
这一洗,就是大半个小时,祈承远在外面敲敲门,“恰恰,皮要洗塌了(洗脱皮的意思)。”
里面只有稀里哗啦的水声。
祈承远有点儿急了,用力推开原本就没关死的门。
浴缸里只露出恰恰的半个脑袋,祈承远吓得魂飞九天,一个箭步冲上去,在水里乱捞一气,抓住一只胳膊,把恰恰提出水面。
迎面看到一张沾满白色泡沫的笑脸。
祈承远捏住那张脸,用力地往两边拉扯,“你个坏小子,想吓死人吗?”
恰恰痛得唔唔唔,祈承远赶紧松了手,恰恰复又滑进水中,顶着一头的泡泡咕咕地笑。
“以前我和七七八八就是这样玩儿的。”
祈承远伸手把他拽过来,打开花洒,水流哗地下来,打在恰恰身上,恰恰低低惊叫一声,身体在水流里轻轻地颤抖。
水流很快冲走了泡沫,露出少年赤裸的身体。
雪白的胸膛,细小的腰身,小巧的臀,修长得近乎夸长的腿,笔直的,合拢来几乎没有一丝的缝隙。肌肤柔滑,象有吸力似地吸住人手。
这么美丽的身体,配上恰恰不沾半分人间烟火的容颜,透明的笑容。让人除了怜爱与概叹外没有半点的邪念。
祈承远拿过大毛巾,帮他擦干身上的水,给他穿上自己的一套旧睡衣,半抱半拎地把他弄出了浴室。
恰恰不用吃饭,所以祈承远只给自己简单地弄了一碗面,和恰恰一同坐地饭桌边,开始吃晚饭。
恰恰拿着不锈钢小勺在玻璃瓶里舀蜂蜜吃。
那件旧的灰色与深褐色条纹的睡衣象个大布口袋般把他罩在里面,祈承远替他把袖子卷上去,一直卷到手肘,露出细细的胳膊。
恰恰的头发半干,柔顺地覆在头上,眼睛还映着水气,额头上还有淡淡的水痕,好象有些痒,他偏过头在祈承远的牛仔布衬衫上蹭一下,过一会儿又蹭一下。
祈承远看着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恰恰,改天,我带你去买些衣服吧。”
恰恰摇头,“不要,我就穿这个。还是哥哥的衣服好,又软又没有细结。”
祈承远说,“可是恰恰,这个衣服不能穿到街上去。”
“为什么?”
“因为这是在家睡觉时才穿的。”
恰恰哦一声,“人间的人,睡觉时要穿与平时不一样的衣服吗?”
祈承远道,“是啊。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场合,面对不同的人,我们会穿不同的衣服,许多种衣服。”停一歇他又说,“不止这样。我们还有许多种的面皮。”
“那用来干什么?”
“面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我们会戴上不同的面皮。”
“那哥哥,你的面皮放在哪里?我可不可以看看?”
“啊,那个,我们会把它放在心里,放在心的角落里,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灰暗的地方。”
恰恰想一想说,“人间的人,很累啊。在心里放那么多东西。真可怜。”
祈承远笑,“其实有时候,我们也会把喜欢的人或物放在心里。那是很快乐的事情。那时的累就会变成一种幸福。”
恰恰并不是很明白,在天宫,他的地位极低,仙力也极弱,他心里喜欢的青蓝他们,对他而言,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存在。他的世界是一片纯净,然而水至清则无鱼,有许多人间这个年龄的孩子有的心情与喜怒,他完全不懂。
恰恰说,“啊,那我把哥哥放在心里吧。”
祈承远微微一愣。
然后听恰恰又补充道,“还有大嘴巴浴盆,也放进去。”
第12章
人间
对于恰恰而言,祈承远是一个与好玩的浴盆一样的存在。
是一个喜欢的存在。
祈承远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在他客厅那半旧的长沙发上,睡着一个小仙子。
那个不得不堕入凡尘的孩子。
祈承远是一个喜欢童话的人,这种爱好,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讲,近乎一种羞耻,但是他多年来还是固执地喜欢着。
只是,当童话中的情景在生活中再现时,他依然不能置信。
他摸着黑来到客厅,看着沙发上睡熟的恰恰。
浅淡的月光照进来,洒在恰恰的身上。
他紧紧的裹着一床薄被,露在外面的半个手臂,长长的衣袖拖下来,直盖住手背,只留一点点指尖在外面。雪白的细细的指尖,嫩嫩的葱白似的。
祈承远把手掌伸过去放在恰恰眼前,让恰恰长长的睫毛扫在他手心里,那种毛茸茸的触感,痒索索的,直牵动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祈承远在黑暗里笑起来,把恰恰的手放进被子里。
第二天,祈承远起得早,看见恰恰也起来了。
恰恰一路跟着他,看着他刷牙,洗脸,用呜呜响的东西刮胡子,伸出手指在他脸上的那一片青茬上轻轻触过,满目都是好奇。
祈承远咳嗽一声,说“恰恰,下面我要干点儿私密的事,你不是也要看着吧。”
恰恰疑惑地看着他,突然间明白了,脸刷地一路红过去,哧溜一下窜出卫生间。
祈承远哈哈大笑。
出来的时候,祈承远看见恰恰坐在客厅的地上,抱着膝,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