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殷切地看着他,小小的眼睛里好象藏了许多的话,就只是说不出来。
那样一种眼光,真让人心痛。
杨明虎把他抱起来:“你这个小疯狗啊,你怎么能这样看人呢?”
你这样看人,谁见了都想把你拐回家去的。
小老鼠也过来,说:“我也是常常觉得这小狗要是会说话就好了,它好象有话跟我说呢。”
球球想:不是有话跟你说,是有话跟你们俩说呀。
小老鼠又说:“等我找到我要找的人,我们俩个攒够了钱,我想去美国找那个杜立特医生,请他告诉我,球球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
杨明虎说:“这个姓杜的是什么人?”
小老鼠想起来,杨明虎是不会知道怪医杜立特的,那么多年,他在监狱里,但是这个世界在悄悄地前进,等到他出来时,面对面目全非的一切,就算他是大老虎,想必内心深处,也是怕的吧。
小老鼠柔声说:“他是一个懂得动物说话的人。大哥,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你是为了什么坐的牢?”
“因为......我杀了人。”
小老鼠瞪大了眼睛。
“怕了?”杨明虎说:“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象恶鬼?”
小老鼠说:“我不相信。你人......是很好的。怎么会,杀人呢?”
“我杀的,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人。因为他害了我最喜欢的人。我不是存心的......那一天,我气疯了,揣了一把刀在怀里就去找他了。那时候,真觉得,脑子里,有一把大火在烧,人是不作主的。一片混乱,我揍了别人,别人也揍了我,身上痛,脑子不清楚,但有一点是真的,手上的刀子,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每回举起来要挥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我们在一起玩儿,在一起淘气,闯祸。还是快活的。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刀子一下子,就捅进了他的身体。轻轻的'扑'的一声,看不见血出来,他睁大眼睛看看刀,再看看我,好象也是怎么也不相信的样子。大家惊叫起来,他用手捂住肚子,再抬起来的时候,手掌全红了......”
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说出来还是觉得,那血真红,怎么会那么红呢?
杨明虎说:“小老鼠,你现在还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吗?”
小老鼠垂下眼睛想了一想,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杨明虎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他用力吸一吸,打了一个喷嚏。
小老鼠咧开嘴笑着说:“长命百岁!”
球球突然把脑袋扎进杨明虎的怀里,用力拱一拱。
杨明虎拍拍它,说:“做饭做饭!小老鼠,你今天想吃什么?”
小老鼠说:“海鲜炒饭,海鲜炒饭。”
杨明虎进了厨房,小老鼠习惯地趴在一旁看。
杨明虎忽然拿过一只灯笼椒:“放一点这个好不好?”
“好好好,也给球球一点,这种菜是甜的,一点不辣,球球最喜欢了。”
杨明虎问:“小老鼠,这一个灯笼椒是什么颜色的?”
“红的呀。”小老鼠有点奇怪。
“哦。红的。”杨明虎说,手下在忙着:“小老鼠,其实,从那天起,我就认不得红色了。看见的红色,都是灰的。”
小老鼠歇了一会儿说:“没有关系。以后,有红色的东西,我帮你看好了。”
小老鼠慢慢地走到阳台上,杨明虎叫他去揪一头蒜来,海鲜大凉,不放点蒜姜是不行的。
球球也慢慢地跟来了,小老鼠蹲下来,对球球说:“你说怪不怪,大老虎说的事,我一点都不意外,好象,以前听过似的。心里面,想都不想就原谅了他,怪吧?唉,你这个小狗啊,你什么也不知道。”
球球圆圆的小眼睛关切地看着他,他想说的是,我知道啊,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啦。只是,怎么才能对你说哟。
小老鼠剪了头发没几天,有一回杨明虎叫他上超市买点东西,他回家来时,跑得一头的热汗,气喘吁吁的,慌里慌张地说:“我看见他啦!他来啦!”
杨明虎问:“谁呀?”
小老鼠说:“是......是我哥。”
“你哥?你哥是要带你回去吗?”
“是。可是我不想回去。我要留在这里找人。”
“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他揍扁的。”
小老鼠更慌了:“你......你不要揍他,我哥是好人。他待我好。”
“那里为什么不肯跟他回去?”
“他要带我去看病。他们说,我的病叫自闭症。治了好多年了。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病,他们不相信。你......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把我藏起来?”
“那好吗?”
“求你!”小老鼠过来拉住杨明虎:“求你!等我找到要找的人,我就回去跟我哥哥说,跟他道歉。现在我不能回去,我觉得,我就快找到他了。哥哥看到我,是一定要带我回家的,我来的时候......他就说了,这一次,请了一个美国回来的专家替我治病。可是,我真的没有病,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只要一点时间。”
他仰起脸看着杨明虎,杨明虎叹一口气,那真是能叫人甘心情愿做傻事的眼神。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躲两天吧。”
杨明虎替小老鼠略收拾了一下,把他送到了坷垃的家,嘱咐坷垃替他好好地照顾小老鼠几天。
坷垃一看见小老鼠,又露出那种且惊且奇的样子。杨明虎临走的时候,他又私底下跟他说:“小舅舅,我真觉得这小孩儿不一般。真的真的,我能感到他身上的那股子气场。他不是一般的人。小舅舅,你信不信附体的说法?”
杨明虎打断他的话:“你只管替我照顾好他,过两天我就来接他回去,少了一根头发就揍得你屁股开花!”
坷垃喃喃地说:“怎么就不信我呢?我可是真有特异功能啊!”
14 一个男人
坷垃送走了杨明虎,看着留下的一人一狗。
坷垃家的房子相当小,就只一间卧室,乱得如同猪窝一般,别说再安置一个人,就是想插进脚却也是不容易的,他就在封闭的阳台里临时搭了一张床给小老鼠睡。
坷垃仔细地看了看小老鼠,又把手放在他头顶,好一会儿问:“你小的时候,受过伤?”
小老鼠抬头有点诧异地回答:“六岁的时候,住过很长时间的医院,是车祸。”
坷垃坐下来,把脸凑近他,神秘地问:“车子撞到你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身上是轻的,慢悠悠地飘出去,看见下面闹哄哄的人群,你说话,但是没有人听得见?”
这个奇怪的问题让小老鼠迷惑,这个人说的,好象是,又好象不是,那一段记忆,象是老旧的影片,纷繁杂乱,有许多跳跃的光斑,与亮白的划痕,怎么也看不清楚,他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到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