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却笑起来:“杨妈妈,小虎有救了!”
这些都是后来母亲在探监时告诉杨明虎的。
杨明虎被抓之后,没少受苦,脸上青紫成片,一只眼肿得几乎睁不开,所以,当他听说清羽来看他时,他拒绝见他,他不要清羽看见他的样子,他的心里充满了沉重的自卑,那样好的清羽,不该有他这样的朋友,不该有他这样的兄弟,更不该有他这样的......爱人。
清羽就一趟一趟地来,一回一回地等。
后来有一天清羽来找他,说是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他已提出上诉。
杨明虎终于见了清羽。
他脸上的伤已好了,穿着囚服,因为是杀人重犯,拖着镣铐,头发已被剃了,红润的脸发着青灰色。
杨明虎终于在隔了多天以后看见了他的清羽,他吃了一惊。
那个已不是他记忆中总是衣着整洁干净得象云一样的清羽,那个坐在他对面的男孩,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衣服上甚至有污渍,皱巴巴的,脸色灰败神情疲惫,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清亮如昔。
清羽对他说:“小虎,我们有办法了,妈妈说,你还未满十八岁。他们不肯出来做证说实话,咱们就另想办法。我会找到你出生的原始证明。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律师,很好的律师。你放心,交给我,一切有我。”
清羽说,一切有我。他说这话时,双手伸过来,包住杨明虎生粗糙的裂了口子的手,他好象把他的生命和杨明虎的生命融在了一起。
杨明虎的眼泪滚烫地砸了下来。
然后,清羽笑起来。
他告诉他,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呢。回头警官会交给你的。
杨明虎被带走时,听见清羽在身后叫他:小虎小虎。
他回头,看见清羽拢着在嘴边对他喊:放心小虎,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后来,警官果然把清羽带来的东西给了他。那是大块的巧克力。包装纸被揉得皱了,略有点化了,软乎乎的,无比的甜香。
那时候杨明虎还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清羽的样子。
那一次见面,杨明虎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安心地在牢里等着清羽解救他,他真的不想死,他才十八,他还想跟清羽过许多许多年的日子呢。
案子重审的那一天,杨明虎站在被告席上,眼光到处地在旁听席上找清羽,可是没有找到。
那位律师果然出色,辩词有力到位,并且,终于有一位现场目击证人肯出庭作证,那刀其实是在一片混乱中撬进刘喜子身体里的。但是,他的证言依然不足以报扭转局面。律师还提出,被告其实是一位未成年人,按我国刑法,是不应该被判处死刑的。法官要求律师向法庭提供证据,可是,律师说,尚未能拿到书面的证明,请求延期审讯。
正在这个时候,有法警给律师送上了一份文件,正是凭借着这份文件,杨明虎二审被改判有期十二年。
杨明虎在被押走的时候,冲着旁听的母亲大声地叫着问着:妈!妈!清羽呢?清羽呢?
后来,母亲在探监的时候告诉杨明虎,清羽,不在了。
一系列的变故,让母亲变得有一点痴痴呆呆的,她也说不清楚清羽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反复地说:清羽不在了,清羽不在了。
杨明虎对坷垃说:那个时候,我的清羽不在了,现在,他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他离开我。我一定要找到他。
坷垃说:“小舅舅,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帮你找到他。”
28 仓库
小老鼠清羽觉得头大如斗,沉重得抬都抬不起来,周围很黑,即便努力地睁大了眼,也看不清楚。他试着动一动,发觉手脚被绑住了。他慢慢地挣坐起来,背碰到了墙,很冷。
空气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象是一种化工原料,他的手触到了地面,是塑胶的,应该是铺来阻隔潮湿的地气的。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模糊地可以看到四周有成排的高大的架子,上面堆着东西。
四周很静,仔细听去,隐约有哗哗之声,应该是浪拍上岸的声音。
小老鼠迅速地在心里做出判断,江边,仓库。从被捂住口鼻塞进车中到现在,不会超过三十六小时。
小老鼠心里有些迷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判断力的?
一般的绑票,小老鼠想,不外乎两个原因,为财或是为仇。不管为了什么,一定会有消息传到大老虎或是哥哥那里,他们也不知急得怎么样了。
正想着,耳边听到铁门吱扭吱扭被拉开的声音,然后,有一团亮光过来了。
那是个男人,身材瘦长,脸孔隐在灯光的阴影里看不分明。
走得近了,那白炽的应急灯照亮了四周。小老鼠发现,自己所在的是这个仓库最隐蔽的一角,没有窗,离门远,是一个死角。
那男人放下灯,蹲下来,小老鼠看清了他的脸,瘦得厉害,但是很英俊,有点阴沉,小老鼠确信自己不认识他。
那人笑了,问:“醒了?还认得出我吗?”
小老鼠摇摇头。
那人又笑:“可也是,我老了,你换了付皮襄还是这么年青。”
“你说什么?”小老鼠越发糊涂了。
“要是这样你能认出我来了么?”那人用手扒拉几下,将向后梳的头发抓乱了,有几缕落到额前:“想起来了吗?我是陈俊,以前那个成天跟在杨明虎身后的小孩儿,瘦得象麻杆的,那时候我跟大虎走得最近,可是你一出现,他就不理我了,是不是,林清羽?”
又是林清羽这个名字,小老鼠问:“林清羽,我是不是跟他长得很象?”
这个问题,其实他一直想问大老虎的。
陈俊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他笑:“你不就是林清羽吗?多神通广大啊,进了阴曹地府也能爬上来。”
“我不是林清羽,你认错了人!也许我们长得象,但是我不是他。”
一念之间,陈俊暴怒起来,扑身过去,抓住了小老鼠的头发:“真会装啊,从上辈子装到这辈子!不过杨明虎不在,你装给谁看?你告诉我,那个东西,刘慧仁藏在哪里了?我不管你们卿卿我我,我只想拿到那个东西。”
小老鼠的头发被陈俊攥在手中,头被迫向后仰,头皮火辣辣地痛:“刘慧仁是谁?什么东西?”
陈俊的脸几乎贴在了小老鼠的鼻尖上,小老鼠只觉他的眼睛不见半点光亮,只一味的黑沉沉的:“林清羽,你不知道刘慧仁是谁?就是当年你抓走的那个老小偷儿啊!是你审的他,他总该知道那个灯在什么地方吧,那个死人,以为他熬完了刑期就能把东西拿了独吞呢!谁知道命短死在牢里头了。如果你告诉我那个灯藏在什么地方,我就放了你,让你跟你的小虎过安生日子去,我们井水再不犯河水。”
一边说着,不觉松了手劲,不妨小老鼠一头向他撞来,措不及妨,陈俊向后倒去,小老鼠想跳进来,脚上的绳子在刚才的挣扎间虽然松动了,可是依然把他绊了个跟头,他也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