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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情异缘之清岩清羽(33)

陈俊翻身起来,他的鼻子流血了,被他的手胡乱一抹,口唇间一片腥红,很是吓人。

他把小老鼠拎起来,小老鼠的鼻子也流血了,两个人脸上血乎乎地滚到了一处。

陈俊一下子便掐住了小老鼠的脖子。

小老鼠觉得不能呼吸了,鼻腔里的血倒流到喉咙里,一阵腥甜,呛得他喉间生痛,他听见陈俊在说:“你干脆死了吧,死了吧。天底下,不能什么好事都叫你占尽了,这一回你就好好地去吧。”

神智慢慢地散了,有零乱的记忆在小老鼠脑子里跳跃,象屏幕上在放老旧的电影,有光斑在跳。

一片混乱,他抓住了什么人的手腕,那手腕枯瘦却有力,他胜在动作足够快,嗒,手铐铐在了那手腕。

又有一位老者,老泪纵横,对着他说:他们拿了我的灯,我的灯。

错银铜牛灯。

是什么,是个灯?可是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这是什么记忆?是谁的记忆?

突然间,有空气涌进肺腹间,小老鼠扑地一声吐出一团液体,腥味弥漫在口中,他的脑子昏沉,但还是明白的,那双掐在他脖子上的手猝然间放开了。

陈俊颓然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英俊的脸上有着孩童一样的迷惑,原来,让一个生命消失是这么地轻而易举,但是又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他还是做不来。

小老鼠挣扎着坐起来,尽可能往角落里缩去,几乎想缩成一粒小小的尘埃。尽管知道大老虎来了也是危险,但是从来没有这么渴切地想看到大老虎啊。

陈俊的手机猝然响起,在一片寂静里格外地刺耳。

他走到一边接听电话,说了些什么,小老鼠隐约听见他说:拿到了么?钱是不会少了你的。等我,然后,他挂了电话。回身把小老鼠重新绑好,拿起灯走了出去。

黑暗又笼罩过来,然后小老鼠听见关门落锁的声音。

小老鼠低下头,努力地咬开外套的第一颗扣子,幸好,里面穿了件低领的毛衣,他咬到了脖颈间的一根细链子,把链子叨起来,链子上,拴了一个哨子。

用旧弹壳做成的哨子。

略等了一会儿,估计陈俊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他用力地把哨子含进嘴里吹起来,没有手的帮助,哨子无法吹得太响,发出呜呜的闷声。人是不可能会听得到的,但是它能听到。

球球。

小老鼠记起自己常与球球做的一个游戏。

球球有多远就跑多远,然后自己吹响哨子,球球听到了,会马上跑回来。

那小狗狗,第一次做这个游戏时,兴奋得了不得,它好象刚刚意识到自己非凡的听力,得意得很呐,从此乐此不疲。

小老鼠浑身都在痛,而且冷得厉害,头上却象有火在烤,不过,想到小狗那付可爱的样子,想到大老虎,还是微笑起来。

球球果然听到了那种声音。

小鬼使去尘在变为狗身以后,突然有一次发现自己能够听到极其细微的,以往不可能听到的声音,他为这个发现惊奇不已,一遍一遍地跟小老鼠清羽重复着那个游戏。

而从来也没有哪一次,象这一次一样让他高兴。

这个不再是游戏,这一次,这声音会帮他们找到小老鼠。

球球拼命地跳腾,去咬杨明虎的裤腿,在他的腿边打着转。

坷垃说:“小舅舅小舅舅,你看球球,你看他。他一定是知道小老鼠在哪儿了。”

球球冲到门上去抓挠着。

杨明虎打开门,跟着球球一起冲了出去。

坷垃在后面一路跟着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杨明虎浑身汗如雨下,球球脏得象一只流浪狗,全身的毛上尽是污迹,舌头伸出来,呼呼地喘着,坷垃是早就落在后头,人影也看不见了。

他们来到一个旧旧的看上去象仓库的地方,球球扑到那铁门上,拼命地扒拉着。

杨明虎找来一根朽了的木头,想撬开门,可是木头应声而断。杨明虎再试,却有一道微弱的光在锁上划过,锁松了。

杨明虎在角落里找到小老鼠,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替他搓着僵了的手脚。

小老鼠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大老虎的身上全是汗味儿,热乎乎的,小老鼠的额头蹭到了他的下巴,毛刺刺的,他看不太清楚大老虎的脸,想必又如土匪一般样儿了。

小老鼠搂着他的腰笑起来。

杨明虎说:“咱们以后买一个豆浆机,自己做豆浆喝好了。我年纪大了,要经不起你这么吓。”

他们回身要走的时候,发现有个人,面对着他们,同时对着他们的,还有一个乌凛凛的枪口。

29 坠落

杨明虎把小老鼠护在身后,看着陈俊和他手上的枪:“你疯了,你知不知道绑架还有持枪是什么罪?”

陈俊问:“你报警了?”

杨明虎摇摇头:“我没有。”

“你骗人!”

“我不骗你。你到底曾经是我的小兄弟,做牢的苦,我不想你也去试。”

陈俊笑起来:“你还记得我曾经是你的小兄弟?”

“我记得的。”

“那你还记不记得喜子?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杨明虎愣了一会儿答:“是喜子的忌日。”

陈俊又微微笑一下:“原来你还记得。”

“我记得的。”

“一晃都十来年了。他以前,很威风的,长得又高又壮,好多女孩子喜欢他的。”

那个时候的刘喜子,是那一伙少年人的头,英俊而嚣张,身边有颇有几个小太妹痴情地跟着他来去,相互间也没少争风吃醋。

如果他还活着,一定成家了,有了孩子,或许也沉淀下来,安稳下来,上班,或是做生意,有空把儿子扛在肩上去玩儿,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自己慢慢地变老。

陈俊说:“你走神了。”又说:“你知道吗?喜子,有一个儿子。他死的时候,他的女朋友怀孕了,那孩子如今十二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不。”

“我告诉你。”陈俊说着,他的手一直稳稳地拿着枪:“他就在六子那里,六子你还记得吗?也是我们小时候一伙儿的,喜子的儿子如今就跟着他,也当了一个小贼了。就跟我一样,跟喜子一样。小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愿意亲近你吗?就因为你是警察的儿子,我老爸不许我跟你玩儿,他说,警察的儿子是警察,贼的儿子还是贼,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我不信,我总觉得你跟我们一样,一样闯祸,也小偷小摸,也不念书,也一样被警察抓,是派出所的常客,我就觉得跟你特别的亲。可是,后来来了个林清羽,把你又拉回去了,我才明白,原来警察的儿子真的跟贼的儿子是不一样的。就象我,我爸是贼,我也是贼,喜子是贼,现在他的儿子也成了小贼,你呢,你坐完了牢,摇身一变,又成了社会上的好人物了,连阎王老子都向着你,死了的人都可以还魂,让你们亲亲热热地往下过,可是喜子呢?我呢?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爱人,没有家,什么也没有,过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是个贼,到死都是个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