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喜欢玄汜宗。则潋,那个时候我们莽荒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不够和所有仙门抗衡,你沉不住气,若是知道,一定会掀起大风浪。”钟离冶道,“那个时候我也太年轻,有些不计后果,做事不够周全——我知道我说再多也是苍白无力,我弥补不了你受的伤害。对不起。”
“你也知道啊。”江则潋凉凉地说,“所幸我也不需要你来弥补了。”
“傅承钰很好。”他忽然说道。
江则潋愣了愣,随即笑笑:“他是很好。现在,你可以说说你和傅承钰的事情了吗?还有,元锡又是谁?”
*
岩赫被阮真一路拉到外面,皱眉指着院子里说:“他们,他们……”
“唉,他们什么呀他们,长老,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啊。”阮真叹气道,“我知道这对您来讲可能冲击力有点大,但是,真爱嘛,不好阻止的对吧?”
岩赫呆了半晌,突然道:“当真如此?则潋和傅承钰,他们……?”
阮真翘起两个大拇指,相对弯了弯,点点头。
岩赫吸了口气。正当阮真以为他要呼不出来的时候,就听见岩赫一个人叨叨:“好,好,不走寻常路,是她的性子。倘若傅承钰待她是真心,我也就不必再担忧他会与她反目。”
阮真:“……”
不应该是师长极力反对大吼有悖伦常的戏码吗?这又是什么情况?她的腹稿还没用上哪!
江则潋没有告诉过她,岩赫年轻的时候,就不守规矩,不然也不会和江则潋臭味相投,玩得忘乎所以。
岩赫憋闷了多年的心结一朝解开,往日的活气也就重新出头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站到傅承钰面前:“我问你,你对则潋可是真心?”
傅承钰:“……”
岩赫看他没有回答,顿时红眼:“你不是真心?!那则潋她……”
“哎哎哎长老,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阮真冲到二人之间,伸出双臂隔开二人,冲傅承钰挤眉弄眼一番,又转头对岩赫道,“长老您这个问题太突然了,师兄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傅承钰抿了抿唇,道:“自然是真心。”
“既然是真心,那你便答应我,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伤害则潋!”
傅承钰拧眉说:“弟子自然不会伤害师父,可是长老为何要这么问——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的时候,他还很稚嫩,岩赫的声音隔着山门低沉传出,警告他:“傅承钰,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敬爱你师父,永远不要与她作对。”
岩赫长叹一声:“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探过你的根骨,我就知道你也许不该是我们一路的人。”
“此话何解?”
“当时我只是觉得,你根骨虽好,却不像是能练仙门功夫的人,倒更适合‘堕仙’那一流,但是我没有明说,又怕将来你和钟离冶一样成了堕仙,我才会让你不要伤害你师父——她是我最喜欢的小弟子,受过一次钟离冶的伤害,我不希望收了个弟子也是一样的遭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可还是注定了的。”
傅承钰不解地看着岩赫。
岩赫说:“我跟你们讲的那个故事,最后殉世的上神,就叫元锡。他的两半魂魄,一大半在钟离冶那里,一小半,在你这里。”
庭院里只有树叶沙沙作响。
*
屋内。
“我已经把事情全都告诉你了,那现在你告诉我,怎么会修习空微心法?”钟离冶道。
江则潋嘁了一声:“这已经不重要了。既然你都能从焱巽门中翻出那么一本厉害的笔记,我翻出一本《空微心法》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看着挺高级的,就带回去收着了。”
“那么,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则潋淡淡地笑:“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但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帮我探探,我还能再活多久?”
☆、第五十六章
钟离冶和江则潋终于从屋里出来。傅承钰上前扶住江则潋,就听见钟离冶说:“傅承钰,你随我来。”
江则潋推了推他的手,朝他宽慰地笑笑:“去吧。”
傅承钰欲言又止,踌躇一番还是跟着钟离冶走出了院子。
钟离冶边走边说:“我知道你想问的事情很多,不妨一个个说来。”
“你当初……”傅承钰的声音有隐隐的颤抖,“为什么要抛弃她?”
钟离冶脚步一顿,侧目而视:“你竟然先问这个。这其中原因太复杂,总之我和江则潋再没有可能,你不必介怀。你很好,很适合她,我相信你会对她很好。她和你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更快乐。我亏欠她很多,我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们可以好好过。”
傅承钰默然一会儿,又说:“你为什么要装作元锡来接近我?看我被蒙在鼓里很有趣吗?”
钟离冶听出他语气里的怒气,道:“我接近你,不是因为我是钟离冶,而是因为你我都曾是元锡。上神元锡的魂魄一分为二,我自从脱离焱巽门后就在莽荒扎根,意外发现只有我可以打开上神元锡在莽荒留下的封印,我花了那么多年去觉醒,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
“你如何证明?”
“不需要证明。傅承钰,我从未对你透露过自己的信息,可你从不怀疑我,反而诚心诚意地跟我学习,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傅承钰咬紧牙关。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钟离冶已达至臻之境的修为和一种没来由的信任,让他不愿意去深想,甚至听从他的话,从不把他的存在告知江则潋。
“你没有道理不相信我,正如我不会不相信你一样,没有人会连自己都不信任。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误闯过焱巽门的祭台,形容狼狈,被我叫了进去。外面守门的凶兽看见没有带通行令牌的人都会出动,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和你一样的遭遇,受了伤,流了血,它就没有再伤害我,后来我才知道,那只凶兽曾被上神元锡豢养过一段时间,后来被焱巽门收作己用,养到现在。”钟离冶说,“诚然,我们现在是两个人,但是魂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共享的。”
傅承钰觉得在钟离冶面前,根本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说话。
他修为更高,他气势更强,甚至……比他更了解江则潋。
自始至终,都是钟离冶在掌控全局,他不过是局中一个木偶。
久违的恼意漫过胸肺,傅承钰眉宇间露出少有的阴鸷之色。
钟离冶仍旧不见情绪波动。
像是不管从哪个方面,他都要矮他一头。
傅承钰终于无法忍耐,道:“那又如何,我绝对不会背叛她,不会让她一个人留下!”
钟离冶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和我有很多相似之处,却也有很大不同。可是有些事情,是你一出生就背负的。”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你这里有元锡的魂魄,你也能感受到他的想法。你难道可以忍受各家仙门靠着吸灵维持运转,一面歌功颂德一面残害百姓吗?妖魔之道浸染久了,只会有损人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