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跟汴京的联系,只有母妃的通信。
只是母妃幽居深宫,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纪岱开口道:“看着时间,陶先生一行九月初就能到秦州,老徐你派人提前去接,要客气些。”
老徐领命,甚至还有点积极。
算起来,他跟巫新禄也是因为跟大皇子的人有过节,这才被塞到屺王的队伍里。
想让他们俩无出头之日。
陶先生竟然跟他们一样,也是被排挤的,自然起了同病相怜的想法。
当然,现在看来,其实在这也挺好的。
跟着屺王这样的明主,日子怎么会不好过。
老徐去办这事,他最近还接管了秦州城的治安之责,很是忙碌。
巫新禄则是屺王府的庶官,专门帮他打理各项事务。
也就屺王城那边有安金良看着,不然他还要两头跑。
与此同时,去往秦州城的路上,陶万清喝了口满是沙子的水,强行咽下去。
他身边的子弟们眼泪汪汪,心里憋闷得很。
他们怎么会到这地步。
新皇竟然这么对他们先生。
陶万清把水递给下一个人,看着西北的方向:“不要再想了,新皇刚愎自用,汴京的老臣子们,谁都不好过。”
“谁让他们只喜欢趋炎附势之辈!听信谗言的君主怎么能行!”
旁边押送的狱卒只当没听到,反正这群读书人已经骂一路了。
从三月份汴京出发,一路走到现在九月份,这些人随时都会张口叫骂。
刚开始大家还拦着,听多了,反而觉得那事可能不是这群倔脾气读书人的错。
但不管怎么样,被流放的还是他们。
说起汴京的事,确实也让人头疼。
新皇也就是纪岱的大皇兄登基后,直接让其他十个兄弟到自己的封地。
此时已经显现出他小心眼的特性。
等汴京稳固之后,刚开始还好,但劝他的人多了,新皇便开始不耐烦。
想修个园子,御史台不同意,户部也说没钱。
想再娶几个妃子,同样被说不行。
就连提拔自己看顺眼的人,照样讲他只顾自己喜好,不顾那人品行。
次数多了,新皇看到陶万清就烦,还问他什么时候准备退休。
这话一说,就是直白的打脸。
陶万清不敢置信,当即引经据典骂了句,直接递了辞呈。
按理说应该三辞三让,最后皇上“勉强”同意致仕。
可新皇不打算走这个流程。
一听这话,陶家一派的子弟肯定不乐意。
皇上直接让御史台的人退休,已经很离谱了,现在还打算直接同意,一点脸面都不给。
若真是如此,陶家子弟在官场上还要不要混了。
于是,雪花般的奏章飞到皇上桌案上。
不仅陶家人不满,各家的老臣子都觉得不行。
甚至年轻臣子同样不理解。
今日可以这么对老臣子陶万清,明日就可以这么对他们。
身为皇上,也是不可以任性妄为的!
闹到最后,皇上只好尽力安抚,捏着鼻子跟陶万清缓和关系。
陶万清那时却知道,他在官场上已经待不下去。
谁料就在他准备请辞的时候,外戚郑家竟然说他们陶家结党营私,暗地里保护前朝之人。
前朝之人?
说话间,把“前朝之人”抓出来。
那是一些前朝冷门宗室后人,头上早就没了皇亲国戚的名号,还在战乱当中保护了前朝宫中上万典籍。
像陶万清这种读书人,自然对他们另眼相看。
承凌国刚立的时候,陶万清偶然发现这支皇亲国戚,刚开始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知道这家女子的字写的极好,当世大儒都比不上。
平日清粥小菜,唯有万卷书相伴。
哪里是前朝奢靡的皇亲,分明是最苦修之家。
再加上他们保护太多典籍,又愿意拿出来跟新朝共享,于是在先皇默许下,允许陶万清接济。
反正这一支也没争权的想法,只在修著典籍。
这种皇家远亲根本没有威胁,反而能先是今朝大度,安抚许多大家族。
谁料这事竟然被新皇外戚郑家揭发出来,说他们勾结前朝。
所有人都知道陶家冤枉。
很多臣子据理力争,最后新皇说免于死罪,流放两千里。
两千里。
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流放两千里。
这跟死罪有什么区别。
可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了。
新皇急于彰显自己的权力,陶万清陶先生成了真正的炮灰。
听说前朝那一家也被圈禁起来,算是被他连累,有了无妄之灾。
不过那家还递了信件出来,收能得到庇护已经十分感激,这次是他们的缘故,还请陶先生一路珍重。
于是,陶万清以及二十多个子弟就被流放。
原本去年年前就要流放,还是官员求情,说好歹过了冬日再说。
最后拖到三月份,还好能上路。
路上酷暑的时候,还有陶家的亲朋多加打点,避开最热的时候,拖拖拉拉到了九月,这才快到秦州。
秦州虽然已经是西北距离中原最近的城池之一,可跟中原江南的繁华还是没法比。
流放的犯人到了秦州,是要继续服役的。
如果当地官员人不错,那还行,若是刻薄的,只怕真的要死在那。
一路过来,亲朋们基本都回去,只留一两个看顾的,不过他们手里拿着大笔银钱。
希望可以买通秦州的官员,不要让陶先生吃太多苦。
陶万清看着,忍不住叹气:“你们该回去就回吧,一路打点花费的银钱已经够多了。”
甚至有老友卖了字画让他好过些,若不是这些照顾,他真的会死在路上。
身边人执拗摇头,开口道:“马上就要到秦州,这些地方荒凉,当地又是土官把持,日子怎么会好过。”
“那里的人也不会讲汴京的情面,若汴京那边再送来消息,只怕。”
后面的话没说完。
他们的人可以塞钱让日子好过一点,外戚郑家同样可以塞钱,让他日子不好过。
到时候的陶先生跟他子弟,肯定会很惨。
这种荒凉之地,土官们哪管那么多。
这么想着,众人忍不住皱眉。
陶万清想了想道:“听说屺王定局了秦州,不知道如今如何。”
对于先皇最小的儿子,陶万清自然有印象。
十一皇子从小生得粉装玉琢,很得先皇喜爱,还是一个完全生于承凌国平稳之后的孩子,生来就跟其他皇子不同。
只是才十四,先皇驾崩,他就被大哥赶到这种地方。
跟着陶万清的人摇头:“本来赵老他们准备联系屺王,可打听了才知道,这秦州的土官范家,利用屺王名义敛财,还把他的王府盖到荒郊野外,距离秦州城骑马两天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