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院门之外守卫的亲兵到是使这不怎么起眼儿的府宅看起来平添了些许的威风。但天安城作为大燕的都城,各级将领在此都有自己的宅院,权势显赫的多了去了,所以来往的百姓虽然能够保持起码的敬畏,但这也是对大燕军人的一种基本的敬重罢了,也没有大宋那种对权势之辈畏之如虎的心态。
府宅分为大宋常见的两进,前院是会客大厅,后院则是女眷所在,平常人是不能进去的。
这时后院之中的一处小院之内,隐隐约约的哭声和劝慰之声传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大年初十,但天安经过了前些时日的叛乱,已经没有多少佳节的气氛,乱世的百姓都希望有个平安所在,一场叛乱将大家过节的心情破坏殆尽。大家这时做的都是在家里摆上香案,祈祷大燕不会象革兰人入侵的时候那样乱起来,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过什么年节。
小院之中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宛若平常人家一样,到是屋里通着火龙,靠门口的地方还放着火盆,着实温暖如春。
大燕一等校尉张雄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眉头紧皱,浓黑的眉毛之下,一双燃烧着怒火,但隐约还有些无奈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狰狞。
屋内用大燕特制的青砖搭成的炕上坐着两个女人,张燕不停的低声呜咽,不时有晶莹的泪珠从脸上流下,本来英气的眼睛已经肿的和桃子差不多了。
张燕的身旁,一个和她年纪上差不多的少妇在不停的低声安慰着什么,不过从张燕不停抽泣的神情上看,这些安慰之言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心里去。
张雄烦恼之余,“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在屋子中央不停的走动,看了张燕一眼,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长叹了一口气,又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这个现在大燕一等一的猛将心中的烦恼来源于这几日里不停传来的糟糕透顶的消息,作为歧州节度使张修的亲兄弟,虽然已经打定主意破家出门,不再视自己为张家之人,但家族的烙印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消除。在得知歧州在此次天安叛乱之中扮演了如此不光彩的角色之后,张雄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坏了,任当今皇上怎样的英明神武,得知这样的消息之后,暴怒之心可想而知,自已自从从草原带军回到大燕之后,兵权被夺,十五大军北上,却将自己闲置了起来,表面上说什么征战日久,让自己修养一段时间,其实就是不信任的缘故,虽然这些事情未必是当今皇上的意思,但防备之心昭然若揭,经此事后,他都有弃官不做,回到南方的打算,当经方正一再劝说,这才安心留在了天安,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闲置在家到是躲过了这次的风波,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大燕,最可怜的是自己这个侄女,什么事情也没干,却是夹在中间难以做人,现在那个该死的兄长要是在他的面前,他恨不得抽刀斩了对方,这做的都是什么事啊,大燕将革兰人挡在国门之外,让北方百姓从此不受劫掠之苦,这时多大的功绩,朝廷和诸侯可好,竟然联合革兰人攻打大燕,这让一直视革兰人为仇寇的他怒火中烧,但现在却是有火也发不出来,看了一眼还在哭泣的张燕,心中愈发的烦闷。
这个在旁边一直安慰张燕的少妇却是张雄来到大燕之后娶的婆娘,张雄虽然已经将近四十的岁数了,但一直没有什么成家的心思。在他看来,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着实逍遥自在的很,他的心里可是没有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念头,尤其是少年之时他父亲给他的印象,觉得有了家室和子女未必是什么好事,所以一直以来也未成家。但到了大燕之后,在方正的极力撮合之下,娶了一个退役的下级军官的女儿为妻。
这个女人也就是现在的张皇氏,到是难得的贤惠之人。张雄常年在外,她在家中却是将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这让张雄感到有个妻室确实不是什么坏事。
张雄终是耐不住性子,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道:“我说燕儿,你哭也没用,吴大人已经清楚的说了,这次事情和你爹脱不了干系,我看你还是回歧州去吧,要是皇上回来,你还在这里,不定会出什么事呢,你和皇上的亲事我看也就算了吧,谁让你出生在世家呢,你爹又是一州节度使,嘿嘿,野心又不小,这就是命,半点不由人的事儿。”
张雄的婆娘瞪了他一眼,张雄一个粗鲁汉子,哪里猜得到张燕一个女儿家的心事,不说话还罢,这一说,张燕听了哭得更是厉害。她本来对自己的婚事就不怎么满意,所以才离家出走,来到这千里之遥的大燕,为的就是要自己亲自看看未婚夫婿是个什么模样。她从小练武,自认胜似男儿,要嫁也要嫁给心目中的大英雄,大豪杰,张弃那时虽然海内声名一时无两,但做对方的妾侍她怎么想来也是不甘心。
但到了大燕,那时张弃还未称帝,在半途遇到张弃一行人,开始不知对方身份,相携而行数月之久,张弃虽然对她从未假过辞色,但她虽然生于大族,父兄又都是当世少有的英杰人物,一般人还当真入不了她的眼内,但张弃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男儿特有地阳刚之气,虽然做事未免有些霸道,但在她的眼里,父兄正是少了一些这样的霸气,在气势上就输了张弃不止一筹,再加上张弃任人唯贤,在她见到的人物当中当真不作第二人想,后来知道此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夫婿,一颗芳心当真也就系在了张弃的身上。张弃称帝建国,她这心里不知不觉之间已是以大燕皇妃自居,丝毫没有觉得有半点不妥之处,虽然张弃自从回到天安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见过她,她这心有有些幽怨之情,但好男儿志在四方,国事为重,这些东西在她的心里早就是根深蒂固的念头,反而张弃的形象在她的心里更是高大,所以也就在天安安心的住了下来,就等着对方娶自己过门。
没有想到的是,却发生了这次有些莫名其妙的叛乱,父亲参与其中的消息还是自己的四叔告诉她的,听到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当真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一颗心飘忽之间好像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一般,慢脑子都是世事难料,好事多磨,自己怎么如此可怜,不如死了算了之类杂七杂八的念头,以前那种誓要压过男儿一头的想法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个本是英姿飒爽的女子,配上现下越发消瘦的身子,却是分外的显得柔弱可怜。
听了张雄这番话,让她回歧州去,想到父亲不念父女之情,狠心如此,自己说什么也不回去,想到以后可能流落江湖,无家可归,无人疼爱,本是有些止住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又是放声大哭起来。
张雄心里更是烦乱,心下不住嘀咕,女人就是麻烦,自己这个侄女从小就刚强决断,很对自己胃口,但到了这个时候却是与一般女子无异,怎么以前就看不出来呢,那句俗话真是说的好,女人心海底针,不猜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