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周济予气得,火冒三丈,刚想跑出去把老头胖揍一顿,一错眼,看见商有端居然托着腮无声地笑,周济予这火“腾”一声直冲脑门,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他小腿上,“姓商的!”
姓商的笑说:“你这是迁怒。”
周济予一哽,一屁股坐在床边,狠狠瞪着齐岭川生闷气。
随后,从齐大人身上抽了个腰饰,交给龟公,叫他买四套衣服。
不一会儿,买来了四套儒服,龟公左右瞟瞟,怎么看怎么觉得商有端是首脑,虽然人家身上穿的是家丁服饰。
周济予一边换衣服一边说:“在这里躲着不是办法,离官员府邸太近,我们去哪儿?”
商有端“嗯”了一声,摘下家丁帽,龟公惊呼:“和尚?”说完才后知后觉地跪倒,啪啪抽自己嘴巴,“该死!该死!”
“行了行了,别打了……”话没说完,周济予眼前一亮,“说到和尚,要不……我们去栖霞寺?那地方好啊,在内城墙之外,外城墙之内,佛门清修之地,等闲没人敢在佛祖面前放肆。”
“所以,我们要去佛祖面前放肆?”把一堆零碎违禁品藏进衣服各处。
“我无所谓,我无神论者。”周济予斜了他一眼,“你别告诉我你是佛教徒?”
“我是个人英雄主义者。”商有端执折扇拍拍他肩膀,“走吧。”
周济予嗤笑,“美国大片看多了吧,你难道还打算拯救世界?”走到齐岭川面前,说:“齐大人,我背你吧。”
“不用,我能走。”
雇了辆马车,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中,不久,出了内城门,渐渐地,青石板路消失了,道边芳草萋萋,善男信女带着纸烛祭品沿着崎岖盘绕的山路进入寺庙。
杳杳传来木鱼声,山门在望。
把马车打发走,四人拾级而上,两旁遍植栀子花,空气中暗香涌动。
周济予深吸一口气,“唉,想当初,府尹大人还给我们写过一封介绍信。”
“信呢?”
周济予推了魏季麟一把,“被这家伙搜走了。呃……对了,他是谁呀?”
魏季麟笑说:“魏季麟,徽州人士,兵部尚书,内阁次辅。”
周济予一头撞在齐岭川后背上,疼得齐大人整个身子全挂在了商有端身上。
周济予围着魏季麟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张口结舌,傻了半天才颤抖着指完齐岭川指魏季麟,舌头僵得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商先生替他说:“南京军区司令员赵克石加国防部长梁光烈。”
周济予往石头上一靠,盯着蚂蚁嘀嘀咕咕:“我是来旅游的,我是来旅游的。”
商有端领着俩人继续上山,“你不是早就猜出他身份尊崇了吗?”
“谁知道他是管军队的?”周济予唉声叹气地跟上,“唉,不说我都忘记了,这家伙还叫我赔府尹衙门大堂,大堂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他甩给我一张纸,愣是睁眼说瞎话,说是2000两银子!”越说越气,“两千两啊,两千两啊!他也不想想,折合成人民币得是多少啊!一百多万!混蛋!那张纸上明明签的是你的名字!价值一个府尹衙门大堂的简体字!”
魏季麟转过头来,笑说:“你告诉我,商公子要是走了,我轮回转世十辈子都找不到他。如此一来,你不赔钱,由府尹大人代为受过岂不伤天害理?”
“你给我闭嘴!”
齐岭川转头横了他一眼,“进山门了,不得口出妄言,冲撞佛祖非同小可!”
周济予瞠目结舌,“你们三个合伙欺负我一个?”
☆、19
进入栖霞寺,齐岭川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坐在蒲团上一时之间起不来,旁边是香炉,高香插得像树林一般,烟雾缭绕,热气一蒸,烟灰一呛,齐大人汗如雨下,捂住嘴闷咳,肩窝上又渗出血来了。
周济予心中无比愧疚,蹲下来轻声说:“齐大人,我背你出去透透气吧。”
“好……”齐岭川喘了两口,“……好。”
周济予背起齐岭川,绕过金身如来,出大殿,向天井走去。
商有端抬起头来,眯眼望向俩人消失的身影,右手执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膝盖。
魏季麟视线从天井收回来,笑眯眯地走到商有端身边,“商公子,走吧。”
穿过后门,竟然看见齐岭川坐在花台上,周济予提袖子轻轻帮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柔声说:“你渴不渴?要不我去给你讨碗水?”
“好。”
周济予转身走了两步又回来,展开折扇,帮他扇了几下,而后把扇子塞到他手里,“你自己扇扇,满头大汗,我很快就回来。”说完跑远了,对小沙弥合十行礼,说:“师傅,可否讨碗水?”跟着小和尚绕过了墙角。
商有端持折扇敲了敲罗汉松枝干,缓步踱过去。
魏季麟掸了掸花台上的浮土,与齐岭川坐在一起,展开折扇帮齐大人扇风。
“魏大人……”
魏大人打断,贴着他耳朵问:“你在此地有故交吗?”
齐岭川眼角余光瞧瞧商有端的背影,遮住嘴角悄声说:“跟方丈熟识。”
“嗯。”魏季麟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齐兄,此地风大,小弟扶着你。”说完从袖子里伸出手。
齐岭川握住,一愣,抬眼看向魏季麟。魏大人微笑,“找机会叫方丈派人送出去。”
齐大人手掌一提,小物件滑进了袖子里。
不一会儿,周济予一手拎茶壶一手端茶碗从后面过来,商先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这么热的天,你穿着好几层衣服,满头大汗不难受吗?”
周济予哎哎直叫,“放手放手,碗要掉到地上了。”
没等商有端说话,魏季麟高声说:“恕人,酷暑难当,齐兄有些承受不住。”
周济予答:“知道了,就来。”
“恕人?”商先生挑眉。
“我的字。”周济予走过去,一人沏了一碗茶,等喝完了才想起来问:“商兄,你要不要来一碗?”
商先生挥开挡在额前的树枝,朝后殿走去。
周济予“嗤”了一声,“爱喝不喝。”转过脸来问两位大人,“他怎么了?”
齐大人兀自扇着凉风。魏大人把碗伸过来,“还有吗?再来一碗。”
小予接过碗,一边沏茶一边嘀咕:“我就是伺候人的命,在家伺候我表哥,到这儿来伺候你们。”
临近中午,四个人跟随知客僧进了普济堂,放眼望去,人头攒动,全是乡民脚力、贩夫走卒、云游僧侣、流民乞丐,外加地痞流氓小混混。与其说是来品尝素斋的,不如说是来接受救济的,在佛门圣地大呼小叫,恨不得大打出手,负责施粥的大和尚脸红脖子粗地喊:“排队!排队!”旁边有个老和尚弓着身子不停地劝:“师弟,师弟,和为本,善哉善哉。”
四人站在门口,把门全堵死了,没到两秒,身后的乡民不干了,“走不走?到底走不走?你们倒是吃饱了,我还饿着!”说完顺手推了周济予一把,小予一头冲进了普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