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父——某官员,正在视察水利工程,秘书慌不择路地冲过来,隔着二里地就喊上了:“商厅,商厅,你们家老五回来了。”商厅一个趔趄,差点栽到江里去,一迭连声地问:“还活着?还活着?手机呢?手机呢?”一把抢过旁边某官员的手机,摁了半天就是没人接,商厅一抬手,把手机扔江里了,“什么破玩意儿,关键时候掉链子!”大坝也不视察了,直接掉头回家。旁边的官员恨不得吹胡子瞪眼,这是我的手机!这是我的手机!!!
二大爷——商少将,正在军演现场坐镇,勤务兵“啪”一个军礼,“报告首长,商有端中校圆满完成任务,光荣回国。”
炮火轰鸣中,二大爷拍案而起,支楞着耳朵喊:“谁?”
“商有端中校。”
二大爷掉头就跑,“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一众军官面面相觑,一人问:“怎么了?”
“他们家老五回来了。”
“哦……”恍然大悟。
郭大校,得到消息,等电梯等得心急火燎,抓着手机一口气跑了六层楼,一脚踹开丈夫的办公室大门,“回来了!回来了!小兔崽子回来了!”
商中将放下电话,对旁边的军官说:“从今以后,商有端的申请在军区里一律不予通过!”
“是!”
商家老大——地区性某垄断企业二把手,正在开会,电话响,“嗯”了一声,“腾”站起来,“啊?”这个“啊”的音调一路飙升,拖到月亮上突然又戛然而止,慌忙打电话,“小张帮我买张机票!……去哪儿?越远越好!”
挂了电话,打给竞争对手,“你们李总呢?……不在没关系,你转告他,叫他别折腾了,拿什么跟我争?我们家老五回来了!”
下午买了机票,晚上就去了丹麦。
商家老二——某报社副总编,突然从办公室里冲出来,眼镜差点甩出去,“你们谁能联系到顶级疗养院,带食疗、理疗、心理咨询的那种!谁能联系到?”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互相对视。
“一群吃干饭的!”火速开门冲出大楼。
女秘书从商老二办公室出来,神秘兮兮地传小道消息,“他们家老五回来了。”
“哦……怪不得,他的偶像。”
商家老三——女的,正在家里逗猫,她丈夫开着车横冲直撞地回来,“嘎吱”一声停在门口,拉着老婆的胳膊拎起来,“你们家老五回来了。我联系好度假别墅了,在海岛上,他喜欢的烟、酒、车、船、水上飞机……明天统统到位,还有四个小男孩四个小女孩……”
他老婆打断,“女孩有什么用?”
“行!我再换四个男的。你快给他打电话,别让其他人抢先了,咱要巴结啊!对了,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咱得投其所好。”
“别费脑子了,各类型都来一个,谁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商家老四——某花花公子,左手搂一美女,右手端杯红酒,嘴里叼根雪茄,跟俩狐朋狗友泡在温泉里,没一个穿衣服的,水面上飘着黑乎乎的海藻,周围绿荫环绕繁花似锦,空气中飘荡着销.魂蚀骨的脂粉味。墙上一个小屏幕,放着赛马。
电话响,老四懒洋洋地接起来,不一会儿,“什么!”一跳三尺高,带起一阵滔天巨浪。
光溜溜地跑出来,一边飞奔一边大喊:“准备现金,快点快点,能提多少提多少……你猪脑子啊!卡一冻结我喝西北风去啊!……国内还能呆吗……还能是谁……”怒吼:“我们家的混蛋老五!!”
商家老六——女的,大龄剩女,就比商有端小九个月,某浑水衙门的公务员,中午,坐在花台上,花瓣揪了一地,此姑娘一下午什么事都没干,遥望辽远苍茫的天空喃喃自语:“他为什么是我哥?他为什么是我哥?……”唉……从头到尾,就这一句话。
后来,在北京各单位绕了一大圈,隔离一个月写了无数份报告,商中校升成商上校衣锦还乡了,商家一家老小齐聚机场,一个不少,拉着横幅举着牌子,嘘寒的嘘寒,问暖的问暖,当真是其乐融融普天同庆啊!
末了,商上校来了一句,“难得,今天人真全。”商老四偷偷摸摸往人堆里缩了缩。
就他们家这情况,商先生这眉头是怎么好意思皱起来的?
中午,呃……大概是中午吧,外面雨停了,云层低垂,黑压压的,感觉天随时会塌下来。
俩人进了家饭馆,点了七八个菜,周济予眼睁睁地看着那一两五钱银子进了小二手心了,长长叹了口气,“七八十个翡翠手镯,就值一顿饭?”
“不要妄自菲薄……”
“唉,你不用安慰我,这次明朝之旅,我亏得血本无归,那个定窑笔洗我居然送给齐岭川了。”
商先生提起筷子,话接上文,“饭还没上,只够菜钱,还得我贴。”
“姓商的!”
“好了好了,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滚蛋吧!你就是个危险分子,我这辈子找谁都不会找你!天天提心吊胆我还活不活了?”
“事实上,你找谁都比不上找我。”
周济予居高临下地睥睨,一脸鄙夷。
“稍安勿躁,”商有端说,“你我这样的群体,处于社会的小众,注定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最消极的是孤老终生,最积极的也不过是表现得毫不在意。但是,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可以保证我周围的任何人都不会给你压力,包括我的整个家族。”
周济予一大口菜塞进嘴里,“我就是你所说的最消极的人,我打算孤老终生。”
商先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含着他的耳垂轻声说:“我明白,你这么说只是想用委婉的言辞间接告诉我……你的情感和身体都很纯洁。”
“吧嗒”筷子掉桌上,周济予一头瘫倒,全身乏力。
一顿饭,周济予吃得味同嚼蜡,再瞧对面那位,坐得笔直。
吃完饭,俩人站在大街上,周济予问:“你不买点伴手礼回家送人?”
“有什么可买的?”
是啊!有什么可买的?
满大街溜达了一圈,物品倒是琳琅满目,左边一家绸缎庄,丝绢罗绮应有尽有,买了谁穿?万字纹、祥云纹、松枝纹、团寿纹……穿出去非变成火锅店跑堂的不可。
右边一家烧腊店,整猪整羊风鸡烧鸭挂在屋顶上如同树林一般,滴滴答答往下淌油水,买了谁吃啊?现代人肚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油水。
前面一家古董店,周朝的青铜、两汉的竹简、隋唐的金器、两宋的古籍、国朝的官瓷……这些倒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但是,掂着9两金子,你好意思从人家门口过吗?
身后一家文房四宝店,湖州的笔、徽州的墨、泾县的宣纸、肇庆的端砚……兼顾实用性与艺术性,但是,买来写字?要不然画画?
周济予全身上下扫扫商有端,嗯,穿着儒服,摇着折扇,看着倒是像个书生,但是——也就是看着像,人家能穿成这样举着枪,你能拿他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