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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你的礼物(20)

孙籍阅使劲捶他的腰,“我真怀疑你想要了你爸的命!”

唐先生笑了笑,调过脸去。

俩人踏着虫蚁的窸窣明月的清辉缓缓回家。

第二天,孙籍阅到院长办公室送礼,唐远正在书柜边翻阅资料,听见门响,头也没回地问:“石兰欣,课题申报表交了吗?”

孙籍阅赶紧回答,“院长……”

唐远回头,“是你啊。”明显不想搭理他,视线又转回书本。

孙籍阅往前凑了两步,“院长,你好点了吗?”

“嗯。”

“我给你倒杯茶吧。”

“嗯。”

孙籍阅走到饮水机边撇嘴,暗想:你以为我想理你啊!要不是为了我爸,我都懒得拿正眼看你!

端着杯子过来,唐远不接,“放着吧,没事就出去吧。”

孙籍阅偷偷翻了个白眼。握着礼盒踌躇良久,脚一跺心一横:拉倒吧,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刚走到门口,唐远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帮我拿支笔来。”

孙籍阅一听,嘿!有门!赶紧把手伸进口袋里,飞快地拆掉包装盒,不露声色地掏出钢笔,两步并一步窜到办公桌边,一眼看见碳素水瓶,拧开吸水。

唐远等了半天,不耐烦,“还没找到?”

孙籍阅匆匆抽了张纸擦了擦,递过去。

唐远接过去龙飞凤舞地写了两行字,停笔,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钢笔,转脸笑说:“很漂亮。你的?”

你的!你儿子叫我送给你的!孙籍阅装出谦虚的表情点头。刚才太匆忙没仔细看,这会儿瞟了瞟,嗤之以鼻,漂亮?老式包头钢笔漂亮?你的眼睛让碳素墨水抹黑了吧,分得清美丑吗?

唐远把钢笔还给孙籍阅,低头接着看书。

出了办公室,孙籍阅瞧瞧钢笔,得!归我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许漠打电话,“小阅,你说今天中午请我吃饭的。”

“今天不会发酒疯了吧。”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低低地说:“……不会。”

“那好,就在你上次请我们吃饭的地方,中午十二点见。”

“我来接你吧。”

“不用。”

回家换了件衣服,匆匆跟他爸交代,“爸,北门外有小饭馆,中午不跟你吃饭了。”

“你去哪儿?”

孙籍阅一边下楼一边说:“叫你那学生报恩。”跑没影儿了。

进了饭店,许漠正在等着,孙籍阅走过去,掏手机看看,“你来早了。”

许漠没说话,低头翻菜单。

“大师兄,我爸……”

许漠打断,“今天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

孙籍阅一愣,促狭地横过桌子凑过去,“大师兄,我第一次请你吃饭?”

“哦?”许漠抬眼,而后又低下头,接着翻菜单。

孙籍阅嘀咕:难道真不是他?转念一想,不是他也要栽到他身上!

笑嘻嘻地说:“大师兄,我上高中的时候,请我爸一个学生吃了十几顿饭。”

“是吗?”许漠招手叫来服务员,轻轻地说,“烤乳鸽。”

孙籍阅竖大拇指,“好眼光!”

许漠又点了三四个菜,等服务员走远,孙籍阅又接着说:“大师兄,你猜那个学生是谁?”

许漠端起茶杯,喝一口,慢吞吞地说:“我。”

“啊?”孙籍阅真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愣了两秒,哈哈大笑,半真半假地说:“大师兄,古人一饭之恩也是要报的,您什么时候报恩啊?”

许漠掀眼皮看了他一眼,正巧豆腐上桌了,许漠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慢条斯理地咀嚼。

孙籍阅等得头皮都发麻了,许漠才放下筷子,往椅子里一靠,问:“教授帮你想起来的?”

孙籍阅不给明确答案,笑了笑,也夹了一块。

“我想你根本就没想起来。这样好了,我帮你想。”服务员端来“烤乳鸽”,许漠推到孙籍阅面前,淡淡地说:“我写毕业论文,教授指导我。傍晚五点多,你来送饭,看见我在,就把你的那份给了我。此后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直到第五天,我去迟了,在门口听见你对教授抱怨……让我想想原话……”许漠曲手指轻敲桌面,孙籍阅冷汗淋淋地等着,不一会儿,他接着说:“你说:‘您那学生今天不来了?’教授答:‘不来你就吃了呗?’你明显高声说:‘这是学校食堂的菜!我想吃砂锅瑶柱!’”

孙籍阅彻底傻了,冷汗唰唰往下淌,后背冷飕飕寒森森,头昏脑胀耳边嗡嗡作响。

许漠摊开手掌,伸到他面前,“报恩可以,欺骗我的惩罚该怎么算?”

孙籍阅陡然回神,窘迫难当地傻笑,拖过烤乳鸽埋头苦吃。

一顿饭吃得心脏病快出来了,结了帐,都没敢看许漠,找了个理由飞也似的落荒而逃。

15

中午,孙教授去北门外吃完午饭,到家门口,看见唐立存正在往外搬书。

见到书孙教授直接迈不动步了,问:“这是干什么?”

唐先生直起腰,温和一笑,“打扫卫生从床底下翻出来的,不知道怎么处理。”

“哦?是吗?”捡起最上面破旧得连封面都没有的一本,“有年代的书就像醇酒……嗯?”陡然看见页脚边几行斑驳褪色的繁体字——

宫绘绫

丙寅年农历五月十一

购于汇文书店

孙教授呆呆地注视着娟秀的字体,指节过于用力,关节突出指甲苍白。

唐先生皱眉问:“教授,您怎么了?”

孙教授无力地抬起眼来,问:“这是你母亲的书……”说不下去了。

“是啊,”唐先生扫了一眼,低下头一边整理书一边问:“丙寅年是哪一年?”

“1986年。”

“是吗?”唐先生冥思片刻,遥望天际,“那一年他们离婚的吧……”

“离婚?”孙教授惊呼,“我以为……我以为……为什么离婚?”

“谁知道呢?性格不合?感情淡漠?或者同床异梦?” 唐先生笑了笑。

“同床异梦?”孙教授一脸挫败。

“您别在意,我乱猜的。”唐先生话锋一转,“教授,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没有母爱的孩子会过于早熟。”

“早熟?”孙教授考略良久,笑问,“在说你自己?”

“是啊!”唐先生笑了笑,说不出的落寞,递给孙教授几本书,接着说,“您没看出来吗?我很独立。”自己打哈哈,“实在是不谦虚啊!您别见笑。”

孙教授脸色灰白陈杂,跟着笑了两声,低头摩挲着泛黄翻卷的纸张。

唐先生拿绳子捆起书本,皱着眉头嘟囔:“好像跌成四毛一斤了。”

孙教授大吃一惊,“你要当废纸卖掉?”

唐先生困扰地说:“不瞒您说,我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顽劣小孩,静下来看书那是天大的笑话。现在能读个报纸看本小说都该谢天谢地了。”

“顽劣小孩?”孙教授满脸羞愧,恻隐同情之意立即浮于面上。

“不如您接收了吧,我实在感激不尽。您说有年代的书像醇酒,醇酒倒是好东西,旧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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