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立存低下头凝神细视，半晌，皱着眉头苦恼：“能宰掉我整条命！”
孙籍阅使劲咽了口吐沫，“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你不是应该庆幸吗？我命都丢了，你终于可以不用跟我姓了。”
“少胡说八道！”孙籍阅站起来，顺手把唐立存也拎了起来。
小美眉从甲板上笑着过来，“唐先生，今天这么快就要走了？”
唐立存笑说：“我想问一下，今天有没有买一送一周末酬宾之类的活动？”
小美眉咯咯娇笑，“您真爱开玩笑，今天要把船开到江心去吗？”
孙籍阅吓了一跳，赶紧拦着，“不用不用！芦苇实在太美了。”拖着唐立存要下船。
唐立存伸手勾住腰拉回来按在沙发上，“来都来了，找找有没有泡椒凤爪，”转脸对小美眉说：“西瓜……”又嘱咐了一句，“要甜的。”
“好的。”
孙籍阅蔫在沙发里，随意翻着菜单，比对半天，挑了个最便宜的，对送西瓜的小美眉说：“这个，再来两碗米饭。”
小美眉笑着提醒：“先生，您可能吃不饱……”
孙籍阅烦躁，“那就四碗！”
唐立存失笑，“要不再来个……”
“你废什么话！”孙籍阅竖眉毛。
唐立存低下头微不可闻地嘟囔：“到底谁花钱？”
一脚跺在他脚背上，“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小美眉疑疑惑惑一脸不可思议地走了。
等菜上桌，孙籍阅悄声问：“宰了你半个月工资吧？”
“半年的。”
“谁信啊！”孙籍阅伸手从窗外摘了根苇絮，在唐立存脸上扫扫，惹得唐立存左躲右闪哑哑而笑。
孙籍阅一拍脑门，笑说：“我真糊涂，你既然知道这地方，肯定也知道它的价格，同样肯定做好被我宰的准备了，来，把钱包掏出来，我看看有多少钱。”说着，摸上大腿掏口袋。
唐立存身子后仰，方便他掏，孙籍阅冲甲板高喊，“唐先生说要开到江心。”他没注意，自己的手已经越过皮带深入衣服摸到腰上去了。唐先生倒在沙发里抚着脸颊由着他，也不提醒一下。
“唐先生？”船下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孙籍阅一愣，扭头看去，两男一女，三个中年人走了上来。
一个胖子看见唐立存，笑着伸出手握住唐先生的手，“真是巧啊，千年见不到你一回。”
唐立存垂目叹了口气，站起来微微一笑。
胖子一眼看见孙籍阅，恭敬地伸手，“这位先生是……”
唐先生介绍：“我父亲的学生孙籍阅。”
孙籍阅赶忙握住，“您好。”
胖子笑着拍马屁，“唐院长的高徒不用说肯定是栋梁之才，不日定将高鹏展翅一飞冲天。”
这马屁精的奉承话说得孙籍阅牙齿直发酸，呵呵笑了两声，谦虚，“过奖过奖。”
胖子掏出名片，双手奉上，孙籍阅恭敬地接过去。
正当这时，小美眉来上菜，笑说：“唐先生，您的菜齐了。”
两男一女惊奇，“一个菜四碗饭？”
唐先生笑说：“勤俭节约，传统美德，”一指孙籍阅，“低碳环保的时尚人士。”
你管得真宽！就是一个菜没有跟你都八竿子打不着！孙籍阅扯着嘴角胡说八道：“我喜欢吃饭，我就是个饭桶，唐院长早就后悔收我了。”说完，感觉语气不善，皱眉。
三人尴尬地笑。
唐立存拍拍孙籍阅的头，弯起嘴角微微一笑，“你饿了，吃饭吧。”转脸对胖子说：“对不起，他今天帮了我一天忙，从早晨饿到现在，不是针对你，主要是生我的气。”
三人了然一笑，点着头打哈哈，“人之常情，人之常情。”说完坐到隔壁。
唐立存拉他坐下，笑看他的眼睛。
孙籍阅被他看得受不了，“好了好了，知道错了。”
唐立存端起饭碗，淡淡地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影响人际关系。裙带关系网是靠一回生二回熟建立起来的，第一回太生，第二回就熟不起来了。”
孙籍阅白了他一眼，不满地嘟囔：“光知道说我，看看你的表现，很明显，你也不想看见他们。”
唐先生抓住他的手握住饭碗，“你说得对，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我可能会兴高采烈一点，今天……”摇头，对着窗外澄澈的天地微波的江水摇曳的芦苇叹气，生平第一次懊丧不已，“我哪来那么多熟人啊！”
旁边客人对小美眉说：“开船吧。”唯一的中年妇女笑说：“大苏泛赤壁，嗯，很雅啊！”
小美眉笑嘻嘻答应了，回甲板，唐先生轻声叫住，“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吃完。”
“您不去？”
唐先生微微一笑，低头吃饭。
片刻，吃完结账，唐先生跟那三人打招呼，胖子惊问：“这才几分钟？这就走了？”一顿，懊恼地敲桌子，“真是没眼色，我们在这儿多碍事啊。你们是不是有要事要谈，我们没什么事，马上就走。”
“不用不用。”唐立存微笑，“我们只是路过这里，还要赶回市区。再见。”
胖子张嘴，唐立存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牵着孙籍阅下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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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下了船，孙籍阅掏出名片，对着幽淡的月光眯着眼睛查看。
唐先生揉揉他的太阳穴，“眼睑遮住了眼睛的一半，睫毛遮住了另一半，看得见吗？”
孙籍阅随即瞪大眼睛看。
唐立存哭笑不得，“这么黑，你是猫头鹰？”一把抽走，扔进江里，“一个工程承建商，修路的。”
孙籍阅靠过来，憋着嗓子问：“他干嘛对你那么恭敬？”
“恭敬？我怎么没看出来……”
“少打马虎眼！”撂完狠话，又凑过去笑嘻嘻地问：“你也是修路的？”
“真是真知灼见！”唐先生低头看看自己，干脆往江堤上一靠，随手拍了拍江堤，“这里，每一块石头都刻着一个震彻天地的名字——唐立存！”
孙籍阅傻了，张着嘴愣愣地听着，半天忘了呼吸。
正当此时，一声清脆的汽笛响，孙籍阅一激灵，终于呼出了一口长气。一拳头砸在他肩膀上，“废话，你还有正经吗？”指指缓缓往江心滑动的小轮船，“我今天亏大了，大老远跑这儿来喂蚊子，就吃了半条鱼两碗饭。你肯定是财主，我干嘛给你省钱？我要乘船到江心赏月！”
唐立存侧脸扫了一眼又转回来，低下头拿鼻尖蹭着他的鼻尖，笑说：“不如我们跳江游过去吧……”
话音未落，孙籍阅一手压肩一手抬腿，硬生生把唐立存死摁在江堤上，作势往下推，咬牙切齿，“我忍你很久了，别得寸进尺！再这样我把你扔下去！”
唐立存一愣，哈哈大笑，一把紧紧抱住他，“小阅，我是咎由自取，你跟着掉下去岂不等于殉……”就着黯淡的月光，唐立存清清楚楚地看见孙籍阅面色潮红气息粗重，立刻安抚一笑，那个“情”字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