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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对流年(出书版)(52)

作者: 扑满/落花满架 阅读记录

饶是如此,第二天直接去上班的叶锦年还是被叶锦宁堵上了。

也不知道叶锦宁的哪一根神经敏锐地捕捉到了弟弟的不妥,更是挑了这么个好日子来突击检查,摆明了是要抓弟弟的现行,事后想来,叶锦年只能暗叹「姐姐英明」。

叶锦年要进办公室前,秘书提前向叶锦年施了眼色,用口形说「叶小姐在里面」。叶锦年微怔,皱眉,却还是走了进去。

推门而入,就迎上叶锦宁的目光。

叶锦宁先是皱眉,然后上下打量,慢慢的,眼睛里升上了然和不解。

叶锦年沉默不语。

即使与周亚言已经走上上床这一步,他依然没有想过什么叫「出柜」。但是偏生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瞒骗家中的两双火眼金睛。

自从从履冰室离开,他就忍不住想:如果叶望天或者叶锦宁知道了这件事,他该怎么办?

于是难得的生出了对于现实不可把握的惶恐之感。

只是唯独没有想过离开周亚言,回复以自己「正常」的生活。

一路胡思乱想的叶锦年到最后自己害怕起来:原来他对周亚言用情已经如此之深了么?甚至已经到了不惜令家人伤心的地步?

然而无论设想多少种可能性,叶锦年都没有想到这一幕会如此快的到来。

事实也大出他的意料,上下打量完毕后,叶锦宁把书抛到了玻璃案几上,站到他面前,郑重地说:「你的私生活我不想干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叶锦年无言,微微点了点头。

叶锦宁叹了口气,嘟哝着「早知道你根本是聪明脸蛋笨肚肠」之类的恨铁不成钢的话,低咒了很久才抬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值观,你要是觉得这东西值得你追求,我不CARE这件事是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甚至说只要你觉得需要,我都可以支持。可是我的底线是:不管你怎么搞,不要气到老爹,不要自己耍贱。如果你犯了以上两条,亲姐弟也没有情分讲。」

叶锦年眼神复杂地看着叉腰站在自己面前的姐姐。

无论设想多少种可能性,他也没有想过会这样过关。

叶锦宁挥了挥手:「早就跟你说过那是个流氓,你那是什么破眼光……」然后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叶锦年没有追上去解释,只是默默地看着姐姐的背影。

僵立良久,才察觉自己那快要断掉的腰又在抗议。

新仇旧恨翻涌上心头,叶锦年决定冷冻周兄。

周亚言得知单方面的审判过程,自然「哇哇」乱叫。

甚至不愿意当面见到对方的叶锦年只是淡淡回了一句「谁鸟你」。

周亚言欲哭无泪,只能遵从对方的意思。

放下电话,周氏流氓心想:完了,这回成妻奴了。

当然,这样的话在自己心里玩味就可,真要说出来,只怕冷冻过程会从「暂时」变成「永久」。

不见面也没关系,还是可以照样电话骚扰,偶尔闲聊也不错。只是一开始每当他谈到禁忌词句,就会被摔电话。

好在周亚言脸皮够厚,深得「愈挫愈勇」这四字的真意。

没关系,面包总会有的!

虽然当「冷冻」期持续近一周,他生平少有地生出很多挫败感来时,也一样信心百倍。

然后这样的信心,很快被命运的铁拳击得粉碎。

第十八章

岑其默再一次出现在周亚言面前时,他吓了一跳。

明明几天前的岑其默虽然看来瘦削又不健康,但依旧充满生机和活力。而现在,这种活力就像被猛地抽走一般,只留下一堆名为「身体」的残骸。

甚至连眼睛里的光芒都已经死寂。

那是一个夜晚,周亚言终于忙完事务,司机把他送回家,在快要把车驶进车库时,狠狠地踩了刹车。还在车里看文件的周亚言促不及防,身体砰地撞到了司机的驾驶座后:「怎么回事?」

「外面有人……」司机用惊吓的声音说。

然后周亚言一抬头,就看到失魂落魄挡在轿车之前的岑其默。

◆◇◆

「怎么了?」

偌大的客厅里似乎没有一丝人气,明明岑其默就坐在那里,抱着一杯暖茶。但是周亚言却有一种错觉,面前的那个躯体已经死去。

他一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岑其默的异样太明显,那种大概应该被描述成「绝望」的情感把气氛都变得压抑,于是害得他都忍不住小心翼翼起来。

岑其默抬起头,然而眼神里却空荡荡的,像是一个虚无了的世界。

「怎么了?」周亚言坐到了男人的身边,拍拍对方的肩。

岑其默又低下头,一声不吭。

在一片古怪的沉寂里,周亚言胡思乱想起来:公司倒闭了?家人去世了?还是……

在更多的联想升级之前,岑其默终于开了口:「我想你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啊?」周亚言一愣。

「我有爱滋。」

周亚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消化进耳的那句句子,然后才来得及目瞪口呆。

岑其默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传染的,我的免疫系统已经开始崩溃,大概没几年好活了。」

周亚言僵直着身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同性恋都知道爱滋病是怎么回事,他当然也知道。

只是……这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边?

瞪着岑其默,他模模糊糊地想:怎么会?!

然而对方已经冷静了下来,继续说:「医生说我早就得了这病,建议我之前的性伴侣都做一次检查,我想你也有这个必要。」

周亚言跳了起来,「我操!我他妈跟你分开都五年了啊!」

岑其默的眼神复杂:「这病潜伏期很长。」

「你!」周亚言破口大骂,一时间各种各样的骂人词汇在空中乱飞。

岑其默的眼神黯淡,他不知道周亚言是在骂自己,或者是诅咒整件荒谬的事件。

他也很想这样破口大骂,但是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无力感就笼罩了全身。

他自认私生活还算严谨,然而世事难料。

足足骂了半刻钟,周亚言才闭上了嘴,慢慢地坐回到沙发,无力地抹了一把脸:「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他看向岑其默。

曾经的情人张了张嘴,却没有正眼看他:「我有过其它人,但我一向很小心。」

室内一阵难堪的沉默。

周亚言很想冷笑,最终却只能疲惫挥了挥手:「我明天就去医院。」

突然之间就想笑,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明明好端端认真的活着,有一天旧情人登门说「你有可能得了爱滋」。

这算他妈怎么一回事──

被荒谬的现实撞得眼冒金星的他,根本没有余力像圣母般地劝慰旧情人,让自己保持冷静已经用尽了全部的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