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那段日子,平静如水。
温渝每天都在为藏品征集忙碌,不知道是不是李碧琦的关系,参加这样的大型全球征集计划一般是很难得的,温渝属于实习期的机动人员,有时候会被安排外出,配合奔走在各地的工作人员,去收集艺术藏品。
有一次经理问她:“林总的藏品现在到哪一步了?”
江桥后来联系到她,说林净宁这段时间会特别忙,后续的藏品情况让自己跟进,确实发来了几个价值不菲的物件照片,温渝已经做了图录,事情也在有序进行。
那段时间里,她没有任何林净宁的消息。
每天下午总会有人送来一些扬州的糕点,或者小物件,偶尔会有鲜花,甚至有关历史文物的书籍,这些东西都会直接送到她桌上,公司的人慢慢都知道了有人在追温渝。但那个男人是谁,没有人知道。
温渝却总会看着那些东西,发呆很久。
远在嘉兴的孟春林最近好像也忙了起来,时而会给她发一些画让她鉴赏,问她够不够拍卖资格,温渝说出门左拐菜市场边上向东五十米,一百块一张。
这种玩笑倒也开的起,孟春林哈哈大笑。
当然孟春林也有说漏嘴的时候:“我妈今天还问,咱俩聊的怎么样,我给她看了一眼聊天记录,她现在对咱俩的爱情深信不疑,我都有点担心二哥的心理状态,他现在和一堆妖魔鬼怪在玩命,输了就是万丈深渊。”
这话听着揶揄,但却让人胆寒。
温渝不敢再细想,只是听见孟春林那边传过来一些年代久远的声音,问了一句:“你在看电视?”
孟春林毫不掩饰:“新白娘子传奇。”
温渝:“?!”
孟春林回味道:“赵雅芝那个版本知道吧,还是喜欢二十年前的剧,就那个音乐响起来,你就瞬间回到了童年,那种感觉你懂吗?这对我作画特别重要。”
小时候看新白娘子传奇,看到大结局他们做了神仙,开心地要跳起来。后来回头再看,你会发现做了神仙便意味着清心寡欲,白素贞出了雷峰塔,便只剩与许仙的三天情缘,在那些做神仙漫长的岁月里,再也不可能在一起,只记得结尾他们一起驾云上天,配乐还唱的是:“爱呀爱自由。”这真的是个悲伤的故事。
但是悲伤的故事多吗?总归不会少。
七月底的时候,李碧琦终于从海外赶了回来,去京阳看了外公外婆,最后一站是扬州,待了几天就走了。但与爷爷聊天的时候,说起过和林家的关系,带来了京阳的一个消息,大概就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往往这个时候,天地总是一片寂静。
夏天的那个燥热夜晚,虫鸣不停,让人烦闷,晚上睡不着,温渝爬起来,打开台灯看书。忽然想起王小波在《红拂夜奔》里写的那段至情至性的话:“当李靖还不是李卫公时,他和红拂从洛阳城逃命而出。那时他如痴如傻,想建一座长安城。在逃亡路上,两人敦伦后,红拂轻轻对他说:‘李郎,谈谈你的长安城,我愿意听。’”
那是温渝第一次如此想念林净宁。
第20章
因为今年的藏品全球征集活动, 家纳所有的员工都在这个夏天忙忙碌碌。温渝则有点赶鸭子上架,原来的一些工作全部交托给了惠姐负责,她自己则被安排跟着专家在扬州城到处跑, 上门去收集藏品。用李碧琦的话说,让她多见见世面。
温渝回嘴:“我还没学会走路,就开始跑了吗?”
李碧琦说:“那些琐碎的事情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行了,这一行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可以去问问你们许总, 这也是他同意的。”
温渝不再说话了。
李碧琦道:“我第一天上班就是跟着师傅到处跑,对于鉴定一窍不通, 还不是照样走过来了, 没有谁比谁多厉害,也没有谁能做的能有多好,明白吗?”
于是后来的那半个月里,温渝跑遍全城。
等到她再次踏进家纳的库房,看见柜子里那些陈设, 有瓷器、画作、雕塑、古籍碑帖、邮品钱币、珠宝腕表一些珍品,第一次感受到拍卖的乐趣,比起她在这件库房整理和记录似乎更有成就感。
但是那个夏天, 同样有乌云密布。
2017年7月,安民总经理林净宁在陈见民的授意下,向京阳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报案,控告安民董事陈见军财务造假,擅自挪用资金进行虚假盈利活动。
与此同时, 媒体渲染风势更大。
陈见国负责的项目虽然暂停, 但后续跟进发现涉及违反公司规定, 与合作方进行私下交易,虚构工程合同。那个儿子又赌博成性, 输了一大笔钱,需要现金周转。林净宁借此机会,提出高于市价百分之七十的价格,收购了陈见国手里的股权。
医院的病房里,陈见民长舒了一口气。
林净宁将手里的文件合同递了过去:“这些您过目。”
陈见民感慨道:“我倒是没有想过老大会这么容易就同意股权转让,还以为会和我耗上个一年半载。”
林净宁往沙发上一坐,淡淡道:“他的情况我让江桥查过了,私下交易那些最多是罚款,不足为惧,他那个儿子倒是刚好撞了上来,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林净宁指了指文件:“都在里面。”
陈见民立刻翻了几页,粗略看了一眼,有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瞬间了然:“我记得他结婚的时候,有签过一个协议,要是有了外房,净身出户,大嫂这一招真是帮了大忙。”又继续看了几张,“怎么还有张青山?”
林净宁笑道:“赶巧碰上了。”
陈见民点头:“现在依你看,接下来怎么做?”
林净宁沉默了一会儿,笑了:“陈见军不会善罢甘休,但现在他没有别的路,一定会主动和您提起股权转让的事情,但最多只是一部分,所以问题的重点还是在财务造假上,职务侵占和挪用资产就够判了,现在只能看陈叔叔要不要做了。”
陈见民很久都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才叹气道:“我想过有一天针锋相对,但没想过会弄成这个样子。”
林净宁笑着低了低头。
陈见民说:“你看着办吧。”
林净宁从西装内衬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慢慢放在了桌上:“今天过来除了这些事情,还有一个。”
陈见民猜到了:“你想好了?”
林净宁轻道:“其实安民内部的情况,您比我看的更清楚,这些证据恐怕早就是囊中取物,不过是需要一个人帮您去做,我可能是最合适的选择,又或者说是为了给陈大小姐更好的接任董事,铺路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