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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慕之宾(174)

我“嗯”一声。

他走过来,看着我。

“这些日子,宫中会时常有人为婚仪之事登门叨扰。”他说,“我已经吩咐他们尽量简省,若有为难之处,你让吕均派人传话便是。”

这话说得,仿佛我对宫中之事有多陌生一般。

我看着他,又“嗯”一声。

他抚了抚我的脸颊,起身要走。

我扯住他的袍角。

他低头来,在我的唇上吻了吻。

我这才弯起了嘴角,而后,松开手,看着他离去。

又睡了一会,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才洗漱梳妆,明玉就来了。

摒退左右之后,她在我面前坐下,看着我,如同我是那经历了三进宫的惯犯。

她手里的瓜子,还是昨夜子烨赐的。

“说吧。”她说,“昨夜如何?”

“不如何。”我自顾地对着镜子整理发髻,“我们又不是禽兽。”

明玉匪夷所思。

“你是说……他不行了?”她压低声音。

我真心觉得明玉懂得的东西,跟她那养面首的梦想之间,还差着一百本素女三十六式。连子烨都知道我疼了就不再勉强,她却不知道。

思索片刻,我将那绢册从袖子里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明玉的目光在封面上扫了扫,随即就来了兴趣。

她将绢册打开,饶有兴味地翻了翻:“这是何物?怎与我从前看的不一样?”

我继续对着镜子梳妆,道:“自是不一样,这是扬州花街之中的圭臬,你这等母仪天下之人怎能看到。”

明玉了然,愈发有了兴致。

“倒是比我从前看过的写得好,颇为详尽。”她翻了一会,评头论足,“就是画得敷衍了些。”

说罢,她忽而看向我:“你按照书中的试过了?”

我的脸隐隐发热,镜中的人,已然不必再涂什么胭脂。

“我从不必这等书来教导。”我正色道。

明玉却仿佛不曾听到,继续翻着,若有所思:“你不是说疼死了么?这书上说,女在上便可大有改进,你试过了?”

我:“……”

我倒是想,可他不想。

“还有这个。”她兴奋地指着两个小人,“世间怎还有这等神奇招式?啧啧,我从前看的那什么七十二式都没有……”

正说话间,外头忽而传来兄长的声音。

“……娘子在里面么?”

明玉的目光倏而一变,旋即将绢册收入了袖中。

“阿黛。”兄长的脚步声将近之时,她看着我,又换上了那贤良淑德的嘴脸,温声道,“你要切记,这世间,没有人比家人更重要。便是当上了太上皇后,也万万不可忘了你兄长他们才是。”

我:“……”

第一百九十九章 番外—阿黛的七夕(三)

漕渠,自秦岭引水而来,从金光门入城,以运送木材和薪炭。

而到了七夕这等佳节,漕渠两岸点起明灯,便是人们夜游赏景之处。

如传言所说,金光门熙熙攘攘,且一眼望去,全是未出阁的年轻女子。

阿黛和明玉以及一众闺中密友,加上各自带着的仆妇侍婢,浩浩荡荡。可进了人群之中以后,没多久就被挤得找不到了。

幸好明玉认路极好,一直拉着阿黛,朝水边挤去。

明玉对自己的灯极为重视,用另一只手将它牢牢护在怀里。二人在人群之中左右穿行,几乎把鞋子都挤掉了,这才终于挤到了漕渠的码头上。

平日里,这是漕船上下货的地方,现在,这里挤满了满心虔诚盼望良缘的女子。

仆妇们侍婢和其他闺秀们都挤散了,无人帮手。幸好明玉是个心思缜密的,随身带了火石。二人打了一会,将灯点上。

这河灯,都做成了莲花的形状,据说这样才能漂得最远,安然走到放生池去。

明玉将河灯捧在手中,有模有样地对月拜了拜。

阿黛也学着她的样子,拜了拜。

而后,她好奇地问明玉:“你那愿望许了谁?齐王么?”

明玉的目光闪了闪,转开头:“你管我许了谁,说了便不灵了。”

说罢,她在水边的石阶上蹲下,将河灯放到水里。

阿黛也跟在旁边,把灯放了。

风自金光门那边吹来,水顺风势,推着河灯往下游而去。一弯明月高挂,漕渠那不甚宽阔的水面上,灯光延绵一片,如同月下星河,殊为美丽。

而不远处,一道拱桥高高伫立,阿黛听身旁的女子笑嘻嘻说,那莫不就是鹊桥?

放完了河灯,阿黛和明玉往回走,寻找密友和随从们。

可人着实太多,不但人没找到,没多久,阿黛就连明玉也找不到了。

人流汹涌,她像一条误入了激流的鱼,挣扎不出去,只有被挟裹着往前。

没多久,阿黛就发现,自己被带到了那道拱桥面前。

许多人在桥上驻足,观赏水面上的灯景。阿黛要想脱身,似乎也只能到那拱桥上去一趟,过了桥再想办法了。

——

齐王早晨离开同春园的时候,就没打算回去。城门已经关闭,今夜主动要在京城中留宿。

幸好清澜殿的总管吉荣是个面冷心热的老太监,齐王时常溜出去,他心知肚明,但从来不向上头告状。齐王想着,回去的时候,给吉荣带两壶他最喜欢的琥珀春,这事应当就能过去了。

随侍吕均一路跟着他,苦着脸。

齐王毕竟是齐王,纵然不受圣上喜欢,也没有人敢为难他。吕均自己就不一样了。这趟回去,难免要像上次一样被总管劈头盖脸一顿骂,想想就觉得丧气。

唯一的好处,是齐王会为了补偿他,带他去新丰楼吃好吃的。走在大街上,吕均摸了摸自己吃撑的肚子,打了个嗝。

齐王却似心不在焉。

这七夕之夜很是热闹,照理说,齐王一向是不喜欢的,应该远远躲开才对。可吕均发现,齐王似乎转了性,他竟往人群拥挤的金光门去了。

“公子,”吕均忍不住提醒道,“据说这两年京中流行在金光门放河灯,现在那里全是放河灯的人,只怕走起来都难。”

齐王不以为意,只继续前行。

今夜,到处是年轻的男男女女。齐王的个子颇高,难免引人注目。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这般节日,到处是卖小童的假面的,也有不少人图着好玩,给自己戴上。

齐王自己也有一个,不是各色精怪傩面,也不是牛郎织女的,而是个二郎神。画得精巧,戴在脸上倒是一点不吓人。

如吕均所言,金光门附近的漕渠边上,放灯的人数以万计,几乎全是女子。

吕均见他那四下里张望的模样,觉得他今日奇怪得很,像是在找什么人。

“公子可是约了人在此处见面?”他问道。

齐王正待说话,突然听得旁边一声铜锣响起。

这是一处杂耍摊子,竹竿搭起的高台上,身姿妙曼的优人正表演天女散花,将艳丽的花瓣抛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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