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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慕之宾(206)

据说洛阳城中凡是有诰命的,无论大小,都来了。每个人都精心装扮了一番,穿着朝服,画得面白唇红,粉香阵阵。不过看得出来,都是摸黑起了个大早等到了现在,难掩疲惫之色。

这其中,祝氏虽是命妇之首,品秩却并非最高。有几位年老的,想来是功臣的母亲,看衣着,等级都在祝氏之上。

走到御座前,我坐下来,道:“众卿平身。”

命妇们谢过,起了来,如文武百官上朝一般,分列两旁。

我看向那几位品秩高的命妇,走到她们面前,道:“妾初来洛阳,从未见过几位夫人。”

祝氏随即道:“这是越国夫人,随国夫人,以及武陵郡夫人,博平郡夫人,同昌郡夫人。”

我一一看去。

这几位,我先前也曾看过她们的名号和来历,只是不曾亲眼见过。

子烨虽是自己打的天下,但登基之后,并未大开封赏,对诰封之事,亦颇为慎重。

按制,一品官员及国公的母亲和妻子,可封为国夫人;三品官员以上的母亲和妻子为郡夫人; 四品以上可封为郡君,五品可封县君,勋官四品有封者为乡君。

在景璘的朝中,诰封这等不需要花什么钱又能拉拢人心的事,他向来乐意之至。故而明玉手下的外命妇简直多如牛毛。

但在子烨朝中,则全然不一样。

凡生者家眷诰封,皆由皇后主持。而子烨还未立后,此事便也一直搁置。

所以除了已经去世的功勋大臣母妻,会由朝廷出面追授命妇封号,凡在世者母妻,就算功勋再大,也只称侯夫人。

唯一例外的,是祝氏。

原本子烨打算追授杜行楷国公,可祝氏坚决反对,说杜行楷生前获罪而死,若封国公,则德不配位难服天下。子烨无法,只得恢复穆皇帝赐给杜行楷的永明侯爵位,而祝氏则是永明侯夫人。

这也是祝氏虽地位高,品秩却并非最高的原因。

此事,让祝氏收获了许多的人望。洛阳这边的人,无不称赞她高风亮节,将她视为妇人楷模。

除了几位国夫人和郡夫人,还有一众郡君、县君、乡君,约二十余位。加上其余命妇,约有二百人。这阵仗,是一次比一次大。

不过比这大的阵仗我也见过。

明玉召集京中命妇议事,动辄比这多出一倍,站在跟前,黑鸦鸦一片。

“凡在京中的诰命,今日皆已到殿上,聆听太上皇后训示。”祝氏道。

我颔首,令内侍抬来坐榻,为三品及五十以上命妇赐座。

而后,我和颜悦色道:“永明侯夫人言重了。本宫新用事,内外生疏,日后一应庶务,还须众卿辅佐才是。今日众卿能入宫来,本宫甚慰。”

说罢,我转向桑隆海,道:“早膳可都备好了?”

桑隆海道:“准备好了。”

“赐宴。”

桑隆海应下,招了招手。

只见内侍鱼贯而入,在殿上设下案席。

大约没人想到,这般正经的场合,竟是要赐宴。众命妇皆露出诧异之色。

祝氏随即对我道:“今日皇后与众妇皆身着朝服,按制,当行朝会之礼,行宴于礼不合。”

我不紧不慢道:“夫人所言仪礼,不过惯例,并非落纸成文的律令。历代皇帝,议事迟了,在朝堂上当堂为群臣赐宴,也从不少见。后宫既仿照前朝有了这朝会之礼,又何妨将赐宴也搬过来?此事乃本宫决断,本宫自会向上皇禀报。”

祝氏看着我,没有言语。

过不久,宫人们呈上糕点和羹汤,原本庄重的大殿之上,登时变得香气四溢。

我向众命妇道:“众卿一早入宫,本宫想着,必是少有好用过早膳的,水米未进,捱到这个时辰着实辛苦。既如此,今日这觐见,不若就改成赐宴。众卿与本宫共进早膳,如何?”

众命妇面面相觑,有人犹疑不决,但更多的人脸上露出喜色,纷纷拜谢。

越国夫人、随国夫人等坐在上首,祝氏坐在下首。

她的嘴唇微微弯着,身上的朝服衬得仪态端庄,却看不出任何高兴的样子。

越国夫人和随国夫人都上了年纪,地位虽尊,看着却是不爱掺和事的。我与她们寒暄,也不过问一句答一句,神色恭敬。

与之相较,武陵郡夫人倒是活泼许多,颇为健谈。

她的年纪不大,看上去不到三十。她的位子就在两位国夫人身边,且与她们很是熟络。宫人呈上早膳,她甚至亲手为她们布菜。

我微笑,道:“武陵郡夫人,想来平日里时常与两位国夫人相处?”

武陵郡夫人答道:“正是。妾家中信奉黄老,恰好两位国夫人爱好读经访道,妾便时常陪着她们一道往宫观中去。”

我说:“哦?”

第二百三十四章 赐宴(下)

越国夫人微笑道:“妾等寡居在家,日子空闲。除了读经访道,也喜欢四处走走,免得在家中闷出病来。只是到底年纪大了,应付不得许多事,可是多亏了武陵郡夫人时常陪伴。”

随国夫人道:“可怜她家中有儿女要照料,却总为我们这两个老妪操劳,想起来也难免愧疚。”

武陵郡夫人嗔道:“二位这又是哪里话,皇后面前,不可说胡话才是。”

祝氏没有看对面,将一只小匙缓缓搅动着碗中的肉穈粥,唇上仍弯着,高傲清冷。

我也微笑,对一旁的内侍道:“武陵郡夫人盘中的藕粉糕空了,将本宫的呈过去。”

内侍应下。

武陵郡夫人露出讶色,似有些受宠若惊。

“谢皇后隆恩。”她忙行礼。

我将她止住,道:“既是宴上,只有主宾,没有君臣。夫人既热心他人之事,本宫身为主人,照料宾客亦是应当。”

武陵郡夫人再拜谢过。

祝氏方才还在摆弄这碗里的粥,现在,则全然收了手,端正地坐在席上。

那些与她来往密切的命妇们见得如此,也都规规矩矩坐着。

一时间,这殿上竟是肉眼可见分成了两派。

吃的,和不吃的。

我拈着一块小而精巧的莲子糕,放入口中,缓缓咽尽,喝一口茶。

而后,我看向祝氏。

“夫人怎不用膳?”我问,“是不合胃口?”

祝氏欠身道:“妾来前用过膳,不觉饥饿。”

我看一眼其余人,也不劝食,继续慢慢用膳,直到吃饱了,才再度看向她。

“今日本宫见众卿,亦有一桩要事,要与众卿商议。”我从宫人手中接过茶来,轻轻抿一口之后,放了下来,“本宫阅了命妇名册,当下朝中,得封乡君以上诰命的,只有数十人。有司说,这是皇后未立,无人主持之故,是么?”

祝氏看着我,少顷,颔首:“禀皇后,正是。”

我说:“既如此,如今本宫用事,此事,也该操办起来了。按本朝法度,命妇以品秩划分,各有名号。如清河侯夫人,清河侯从三品,侯夫人当封郡君,而非当下这般,委屈她只担着侯夫人这么个笼统名头。此议,夫人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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