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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慕之宾(279)

杜婈很是忐忑不安,问我:“这般天气,果然能上路么?”

我也不知道。

说实话,我心中也在打鼓。

一来,这塞外的天气难料,路上能不能周全,确实仍是疑问。二来,我仍担心着景璘。

他突然不见了人影,让我觉得蹊跷。但这也有好处。没有他盯着,我能够更加顺利地离开。

阿蓝来为我探视胎儿的时候,低声对我说,今日子时过后,缬罗会带我们上路。

“娘子放心。”她说,“这里的人都会睡得好好的,无人能察觉。”

我知道她又是要用那迷药的手段,道:“昨夜还起了风雪,那道路果然能走么?”

阿蓝道:“这也不必娘子操心,接下来的三日里都不会有风雪。我等只消走出二百里,便似鱼入大海,他们再难在雪原之中寻到我们了。”

杜婈忍不住道:“此事,你们可有把握?”

阿蓝看了看她,道:“王女与二位一道上路,生死相随,有岂敢毫无把握?”

说罢,她向我道:“此行最大的忧患,在于娘子。”

我讶然:“我?”

“此番免不得奔波颠簸,娘子有孕在身,若有意外,我等皆承担不得。”她说,“王女令妾再来问问娘子,果然要现在就离开么?”

我说:“王女已经摸清了天时和道路,将要启程之际才来问这个?”

阿蓝道:“王女与新戎王是亲戚,她走不走,何时走,不过一句话的事。若娘子想多留些日子,王女且留下来陪着娘子也无妨。”

我说:“王女既然急着回国去,怎可因我而迟滞了步子?我无妨,仍照计议启程便是。”

阿蓝微笑,向我一礼:“娘子果然是有决断的人。妾定当守在娘子身边,保娘子无恙。”

天空一整天都阴沉得很,似乎又有风雪到来。

正当我疑心缬罗看走了眼,这天气不会好转的时候,黄昏之时,突然放晴了。

厚厚的云层散开,西边,夕阳的光辉将漫天云彩映得绚烂,将素白的大地也装点得妩媚。

后宫里的女子们走出帐房,到雪地里玩耍,嬉笑打闹,观赏晚霞。

我和杜婈则平静异常。

炊烟袅袅,戎人的厨子露天烧起了大锅,能闻到浓浓的肉香。据说,那是回纥王女今日出去打猎带回来的鹿,送到这里来,请所有人吃野味。

我知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鄂拉(上)

子夜十分,外头一片死寂。

杜婈从外头回来,说后宫里的所有人都睡着了,连几条狗都没了声音。

“我白日里自己做的饼,够我们在路上吃好几日。”她将一个包袱放在案上,道,“这可是说什么也不能扔的宝贝。”

我看了看那包袱,道:“可惜戎王的头还在骨力南手上,此番,你是不能一起带走了。”

这确是杜婈的心结。

她咬了咬唇,道:“这不怕。只要我们见到了上皇,将此事告诉他,他会替我将那头要回来。”

我看着她,淡淡笑了笑:“也是。”

没多久,缬罗来了。

她竟是亲自领着人来这里,头上戴着皮毛,身上披着厚厚的裘衣,风尘仆仆。

“王女就这样闯到后宫里来,不怕被人看到?”我问。

缬罗笑了笑。

“被谁看到?护卫么?”她说,“这后宫里的人,除了你们二位,都是旧王的人。谁人会在意一群失势之人有无护卫?”

我说:“骨力南呢?”

“他不在王庭之中。”她的眉梢一扬,“至于他干什么去了,妾也并不知晓。”

说罢,她将我们身上的衣裳打量一番,大约觉得足够不引人瞩目,颇为满意。

“车马就在外头。”她行了个礼,道,“请娘子上车。”

让我意外的是,缬罗只带来了一辆马车。这回纥的车子,也是用厚厚的毛皮打造,但与骨力南的很不一样。虽也有那贵气的装饰,但打造得小巧轻便,四匹健壮的大马拉着,可疾走驰骋。

“这是为二位备下的。”她说,“大车不便野外赶路,这小车也许颠簸些,也比骑马要好,还请二位忍耐忍耐。”

我说:“王女不乘车么?”

“妾与手下一向同甘共苦,她们骑马,妾也骑马。”

我看向杜婈,却见她上前一步道:“既如此,我也不乘车,牵马来。”

缬罗看了看她:“寒夜赶路,可不是一般的辛苦。”

杜婈不以为然,昂着头:“你们能耐得,难道我耐不得?莫小看了人。”

缬罗并不争执,让人牵马给她。

这马车,显然是专门为我这孕妇专门考虑过,里面用皮毛和褥子垫得厚厚的。而所有马匹的马蹄和车轮上,都裹着厚厚的布,走在深夜的王庭之中,并未惊动什么人。

王庭之中自然也是有警备的守卫的,但自骨力南夺权以来,调兵频频,深夜人马出动并非稀罕之事。

也有那么几回,一行人被拦了下来。大约知道缬罗是什么人,没多久,就放走了。

就这样,在我的提心吊胆之下,竟是就这样平安地离开了。

缬罗带来的三千回纥兵,大多仍驻扎在王庭之中,由她指派的心腹大臣统帅。

此番跟随她上路的,不过百余人,已经在城外等候。

我看了看那阵势,不由诧异。只见里面每个人都身形健壮,但看面容,竟全是女子。

“娘子可切莫觉得她们都是女子,就小看她们。”缬罗得意道,“她们跟随妾从回纥去乌孙,又从乌孙回到回纥,包括此番到北戎来厮杀一番,每个人手上少说也有十几条的性命。”

我自是知道缬罗喜欢用女子,也见识过阿蓝那等人的手段,不多言语。

杜婈却比我有兴趣地多,将那些人细细打量,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两方会合之时,一名头领上前来,对缬罗嘀咕了一番。

缬罗露出讶色,看向我。

“想来,我等这秘密并未守得足够严实。”她说,“有客人来了。”

“客人?”我不解。

未几,两名回纥女子领着一人上前来,待看清了面容,我吃了一惊。

“韩先生。”我说,“不知何以在此处?”

韩之孝仍是那副波澜不惊之态,望着我,行了个礼。

“在下此来,是为了劝娘子回头。”他说。

缬罗皱眉:“是何人泄露消息给了你?”

“无人泄露,是在下自己猜的。”韩之孝道,“王女一向行动如风,不喜车马。此番回国,却专门备了一辆马车。此前,王女的人还频频探望娘子,在下不得不起疑。今日跟来一见,果然如此。”

说罢,他转向我,继续道:“娘子乃太上皇后,一举一动皆事关国体。圣上亦在王庭之中,娘子要离开此地,当跟随圣上而非外邦才是。”

“我既是太上皇后,便与圣上并非同路。”我说,“自行其是,并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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