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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慕之宾(60)

我紧抿着嘴唇,少顷,点点头。

“不会。他不是杜行楷,堂堂亲王,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罪证,那么多人看着,圣上凭什么下手?”兄长道,“不过,他不能再留在京中。圣上已经下令,让他就国。”

“离开京城去齐国?”我讶道,“而后呢?”

“还有什么而后。”兄长道,“他去齐国,说是就国,其实是要软禁取来。这辈子,他都不能离开,就在齐国终老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头僵硬地点了点。

“原来如此。”我轻声道,说罢,躺回榻上。

——

齐王要离京去齐国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这样的大事,我的密友们全被惊动,就连就不曾见面的明玉,也破天荒地和她们一起来到了我家里。

她们以为我这病是为太子生的,先是慰问我一番,告诉我太子反正长得不怎么样,不必为他伤心。然后,她们就说起了我最不想提起的那个人。

她们眼睛红红的,看上去比我还难过。

“阿黛,”一人对我说,“前些日子你都在洛阳,我们每日听着齐王的消息,可是揪心死了。原本盼着圣上能开恩,只惩治杜行楷一个,莫与齐王计较。可齐王还是被赶出了京城……”

说着,她悲从中来,拭泪抽泣:“以后我等再也见不到齐王了,这京城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其他人也唉声叹气,仿佛末日将至。

随即有人道:“我等不可如此颓丧。齐王又不是犯了死罪,不过是就国罢了。他平安无事,我等该为他高兴才是。只要他活着,我等就有盼头!”

这话,让众人跌倒谷底的情绪恢复了些。

“正是,只要他还活着,此事便不是无望!”另一人激动道,“等齐王在那边安顿下来,我就去临淄!哪怕家人不让我去,我也要逃过去!这辈子,我定要嫁给齐王!哪怕跟着他临淄要饭,只要齐王不回京城,我也不回京城!”

应和声响起一片,众人议论纷纷,从悲痛欲绝转向了钻研集体私奔大计。

“阿黛,你也去!”她们看向我,“你虽不喜欢齐王,可你反正也嫁不成太子了!我等日后谁也不嫁,就嫁齐王,去哪里都在一起!”

我看着她们,只觉她们说出来的话,于我而言,如同隔着阴阳。

可我若不答应,她们会继续在我旁边念叨齐王,让我烦躁得睡不着觉。

我只得敷衍道。“好好好,知道了。”

她们叽叽喳喳赌咒发誓的时候,明玉和我一样沉默。

我看向她,只见她也看着我。她闲闲地坐在那里,没有嗑她最喜欢的瓜子,眼神平静。

第七十四章 旧事(四十六)

众人走了之后,明玉留下来。

“你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我可不信你是为了太子。”

“从洛阳回来的路上受了风寒罢了。”我说。

她看着我,幽幽叹口气,却露出讽刺的笑。

“你父亲会不会后悔了?”她说。

“后悔什么?”

“后悔让我跟你那发小定亲。”明玉道,“七皇子本就是圣上最疼爱的儿子,如今太子废了,人人都说他就是储君。你父亲一心想让你当皇后,若当初跟七皇子定婚的人是你,他可该称心如意了。没想到,歪打正着的人成了我。”

以我对父亲的了解,我觉得,明玉这话说得没错。

但恐怕就算明玉不曾与景璘定婚,我和景璘也成不了。因为圣上不会让我做皇后。

“这我不知晓。”我说,“你今日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我岂有这般无聊。”明玉轻哼一声,道,“我今日过来,是想问问你,你将来有何打算?”

我愣了愣。

蓦地,我又想到了那人。世界如同笼罩着一层灰暗,前路漫漫,不知方向,更不知尽头。

“我能有何打算。”我淡淡道,“婚事自有我父亲做主,从前如此,将来也如此。”

“我等女子活这一世,难道便只有婚姻这一件事?”明玉冷笑,“又不是结婚生子之后,人就入土埋了,将来的路还长得很。”

我讶然。

“你何意?”

明玉看着我:“我想通了,既然你那发小我是嫁定了,那我断不会只做个王妃,我要做皇后。”

我说:“而后呢?”

明玉抓住我的手:“你要帮我。圣上虽然最疼爱他,可他当下还不是太子,说明圣上还在犹豫。圣上对你父亲如此信任,说动圣上立七皇子为太子,你父亲定然能办到。”

我看着她,心中苦笑。

明玉管家很是精明,但当下,她显然对朝中局势不够了解。她嫁给景璘,恐怕本身就说明了圣上是想让景璘继位的。

“而后呢?”我问,“当了皇后,你要如何?”

明玉再度冷笑:“我要将后宫牢牢抓在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了皇后再做太后,再做太皇太后。就算人人都知道我养面首,也无人敢说我一句不是。”

我:“……”

不愧是明玉,万事不改初衷,一条路走到黑。

“到那时,你可以跟我一起。”明玉笑嘻嘻道,“我们一起养面首,享尽人间富贵欢愉,如何?”

这听起来,倒是比我当下遇到的这破事有盼头多了。

“好啊。”几日来,我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

齐王离开京城的时候,我没有去看。

我的密友们去看了之后,又是回来聚在一处抛洒热泪,发誓绝不会放弃他。

这之后的两年里,我发现,明玉预感颇是不差。

父亲确实很是后悔当初促成明玉和景璘的婚事。当然,他追悔莫及。据我所知,他曾暗搓搓使劲,想将这婚事搅黄。当然,圣上也如我所预感的那样,没有遂他的意。

至于齐王。

我很少听到他的消息。

纵然我那些密友们,利用自家权势,发挥十八般武艺多方打听,能得到的消息也少得可怜。据说齐王在临淄的王府里,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几乎与同春园时无异。

为了少听到他的名字,我甚至跟密友们疏远了些,唯有那不得不去的场合,才跟她们见面。

当然,不必我刻意回避,我听到齐王名字的机会也是越来越少的。

我的密友们到底没有去成临淄,因为她们已经及笄,一个接一个定婚成亲。成婚之后,再光明正大惦记别的男子便不礼貌了。齐王二字,渐渐成了她们远去的美梦。

于我而言,是远去的噩梦。

唯一一个还想着齐王的,竟是明玉。

经过认真且周密的卜算,她和景璘的婚期,定在了景璘十九岁生辰之后。所以这两年里,她仍是待嫁之身。

她乐得如此,每次见我,总会或多或少地说起齐王,感慨京中当真无人,齐王消失两年,竟没有一个能打的。

我每次都很是不耐烦,只想把她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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