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耐心点。”
颜惜心思玲珑,知道这已经是薛铭修在逐人时的最后辞令了。然而这样的温柔还是令他很开心──哪怕那只是装装样子的。他很听话地站起身来,笑著说:“这你也大可以放心啊,这么多年我的耐心早就练出来了,可好得很呢。”
他的眼底忽然溢满怀念,声音渐低下去,如流风般绵长悠远:“你真的找对人啦。”
颜惜说到这里,笑容终是止住了。他面对薛铭修很少有不笑的时候,因此像他现在这样的,嘴角毫无预兆的扭曲和僵硬,就难免显得有些奇怪了。
其实并非他不想。他只是忽然觉得,如果他再这样,继续若无其事,没心没肺地笑下去,那么他的胸口,恐怕下一刻就会疼得让他忍不住弯腰了。
而那实在是太不应该。
因为他应该是开心的。因为他知道,他所有的不甘和贪婪,都是不应该用在薛铭修身上的。
尽管他曾经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心机手段样样不缺,仁慈善良也很少有过,可是一旦面对薛铭修,那些东西不仅不再有用,而且他也不愿再用。
他是为了这个男人才始终那么不顾一切。不为得到,只为再见。
他不曾想自己也有这样卑微无私的一天。
颜惜正恍惚得出神,脸上的情色红晕便渐渐退去,缓缓露出一张纯如璞玉的容颜。薛铭修细细瞧著,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虽然总是以勾魂夺魄,妖娆如波的模样出现,搞得任谁见了,都说他是一个天生的小倌──但是他到底,不会真的天生就是一个小倌。
比如他现在的样子,不著风情,不带妩媚,远远望去,分明就只是一个俊俏少年,眉清目朗,温雅如玉。
而且……居然会有些诡异的熟悉。薛铭修皱皱眉,发现自己很想知道这个人的一切。不仅包括他的过去,甚至,也想将他的未来握在掌心。
两个人各陷沈思,房间安静了很长一阵子。直到薛铭修抬手拍了拍散在床边的衣物,颜惜这才回过神来。
他拿起衣服环过对方的腰背替他系带,彼此的呼吸落在耳边,晕染出一抹流动的暧昧。
颜惜忽然道:“下次……不会还要再等到孙起出现的时候,你才会来吧。”他的神色显得很是苦闷吗,“又要忍这么久么……”
“这就开始抱怨了?”薛铭修轻笑反问,抬起一只手扳过颜惜的脑袋,然后惩罚般地在他的左颈狠狠咬了一口,声音低沈得压抑,“看来还是我多事了。那我这就去让穆爷撤了命令,让你从今以后便人尽可夫,夜夜春宵,做个真正的小倌,如何。”
颜惜略显惊异地看著他:“……真的假的……”
薛铭修长眉一扬:“你是真的恃宠而骄了?笃定我不会么?”
“唔……不是问这个真的假的啊……”颜惜万分仔细地看著薛铭修,整个人那股认真劲儿,简直像是要从他的俊脸上挑出点儿金子来似的。他迟疑了一下,咬咬唇,一副豁出去的神情,“其实是想问,你刚刚那个样子……是不是在吃醋啊。”
仅仅只是这样猜测著,他就已经很开心地弯起眼睛笑开了。他为自己这样的胸无大志,而感到有一点点难过。
其实他从未有过大志。就这一个人,便已经填满了他的过去。还有将来。
颜惜满眸渴望地抬起脸,声音轻轻的:“是真的吗?”
薛铭修拍拍他的脑袋,回答得云淡风轻:“是啊。”
颜惜觉得自己在那一刻简直都无法呼吸了。
薛铭修支起右手中指绕到颜惜身后,轻车熟路地抵上了他的后穴。想起他们刚刚才在这里巫山云雨,悱恻缠绵了好长一番,颜惜不禁微微发窘。
“我是在吃醋,”薛铭修唇角一扬,低头咬住颜惜的耳朵,“我不许别人上你。”
“因为我要上你。”
颜惜浑身一震,脸色恍惚白了几分。但要说失望……好像也不很算得上。他咂咂嘴,好久过去,这才含糊不清地冒了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出来:“唔……你很爱干净啊。”
薛铭修随口“嗯”了声,捏捏他的下巴,微微一笑:“是啊,所以你也要。”
衣服很快就系好了,然而颜惜抱著抱著,就有些舍不得松开手。
薛铭修大概猜到他为什么苦闷,只是仍然想要逗逗他,便一脸好笑地问:“你在想什么?”
颜惜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想孙起……”
“嗯?”薛铭修眼底阴影一晃,立马挑高了眉毛。
“……”颜惜窘了,“哦不不不,是在想孙起……想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再来……”
然后你也就会跟著来了──他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薛铭修一把将颜惜从自己身上扯开,随后又补偿似地在那两帘水光盈盈的眼睫上,轻轻吻了吻。他摸著颜惜的脸,笑著说:“你放心好了。你没耐心,我也没耐心。守株待兔这种事情,我可从来不做。”
“真的?”颜惜的眼睛登时一亮。他又忍不住扑上去,将脑袋搭在薛铭修的肩颈蹭啊蹭啊老半天,邀宠般地说:“那就好。嗯……那我下次再见到那个家伙,可就真的不客气地打啦?”
薛铭修点点他的鼻子,宠溺道:“我说过了,你想怎么打他都成。他就是拿来给你玩的。”
“唔……这么随便?”颜惜笑得很甜,然而眼中却担忧难掩,“他也太可怜了吧……尚书令,是这么不值钱的东西么?”
薛铭修嗤笑一声:“是不怎么值钱,只不过他有一个好姑妈。”
颜惜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他一直都很聪明,不仅猜出了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更知道,他不应该再多问了。
薛铭修推开颜惜站起来,居高临下望著他,缓缓道:“我会再来如斯找你几次,然后,就把你带出去。”
他笑著捏捏颜惜的脸:“你想去哪儿?宫里么?还是,带你去见见你的老朋友清慕更好?”
然而颜惜却并不在意皇宫,也丝毫不曾留意清慕。他呆了半晌,只是问道:“……带出去?那是什么意思?是……买吗?”
薛铭修难得看见颜惜愣怔的样子,伸手拂过他的眉黛,调笑道:“这么吃惊做什么,我还不能买你了么。”
“不是,”颜惜眨眨眼睛,慢慢摇著头,一字一顿地说:“那,买了以后,你又会留我多久呢?”
这下换薛铭修怔了怔。他皱著眉,沈默片刻,语气不善:“你想的还真远。”
颜惜温和地笑了:“只是想早作打算而已。你如果留我一辈子,那我就只听你的,才懒得管这么多呢。”
他如此说著,温和的笑容里,便渐渐渗进了一些别的东西。像是无人理睬的落寞,又像是看透世事的坦然。
“可那是不可能的。”
被抛弃的命运,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说出来。然而他好像并不在意。
他只是定定看著薛铭修,眉眼深处,仿佛能生出薄雾轻烟:“我喜欢你,所以你要怎样利用我都无所谓。演戏的话,哪一出我都可以陪你演。最后我没用了,你想要扔掉我还是杀掉我,也都尽随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