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瓦房顶上,站着一位衣袂飘飘的女童和一位筋骨强健的大叔。
那位年长的男子道:“小姐,再没什么可看的了,夜深了,该回去睡觉了。”
被尊称为小姐,眉心一粒朱砂痣,长得貌若天仙的女童正是若谖,她饶有兴趣地俯视着拼命挣扎,从树上坠落,砸在地上的青砚,连滚带爬地爬到他的包袱前,呜咽着把衣服等物归在一起,重新装在包袱里。
听见年长男子的话,她嘴角微翘,道:“好戏还没开锣呢,我才不要走。”说着,坐了下来。
那中年男子哭笑不得,曲身劝道:“小姐,戏已尽尾声了。”
若谖狡黠地眨眨眼道:“明明才开了个头。”侧仰着头看着中年男子,坏笑道:“卫总管,我要你把青砚的衣服给我扒光。”
扒扒扒光他的衣服?
卫总管登时风中石化,表情怪异地盯着若谖看,你你你还是个小女童……
若谖聪慧,马上读懂了卫总管眼里的含义,鄙夷道:“你们大人,由其是男人,内心真污,满脑子只有男盗女娼,我还小,才不会对男人感兴趣,我是要如此这般……”
卫总管听完,恍然大悟,松了口气,笑道:“那在下去安排。”话音一落,已飞身跳下了房顶,到了阴影处一辆马车前,挑帘,对里面的琥珀道:“小姐叫你如此这般……”
琥珀正躲在车厢里不计形像的大快朵颐,被卫总管吓到,一口食物噎在喉咙里直翻白眼,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卫总管急忙把她掉了一个个儿,背对着自己,然后一招“降龙十八掌,送你去香港”击在她背后。
只见一口食物从她嘴里喷了出来,射在车厢壁上。
琥珀手忙脚乱的清理。
卫总管见状不放心地问:“我刚才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
琥珀答道:“只要是小姐的命令,我都听得极认真。”说罢,顺手将清理的那坨嚼得稀烂的食物往车窗外一甩——小姐有洁癖,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在车厢里吐过。
卫总管的“那就好”三个字才说出口,就听一个家丁带着不可置信的口吻惊呼:“琥珀!你在车厢里拉屎了!还甩在我脸上!”
琥珀脸腾的一下红了,那才不是屎,那是我吐出的那口食物……
车厢外那个家丁委屈的不行,不依不饶道:“回头我非告诉小姐不可!”
士可杀,不可威胁!
琥珀跳下马车,疾步走到那个哭丧着脸擦脸的家丁跟前。
另几个家丁正无限同情地看着他,见了琥珀,每个人的眼神都怪怪的。
琥珀又羞又燥,又火大,指着那个家丁道:“你敢对小姐瞎说,我就跟小姐说你非礼我!”
“你、你、你……”那个家丁气愤得说不出话来。
卫总管走过来道:“好啦,别闹了,那不是屎,是琥珀的呕吐物。”
众人看琥珀的眼神总算恢复了正常。
那个家丁仍气难平的嘟囔:“呕吐物一样很恶心……”
卫总管对瞪圆了眼睛,还想争吵的琥珀道:“办正事要紧。”
琥珀这才罢休,随卫总管去了。
若谖正等的不耐烦,忽觉身侧有风,扭头一看,卫总管已侍立在她身边,禀道:“一切准备就绪。”
若谖一脸坏笑道:“开始吧。”
卫总管打了声口哨,登时街道里传来仓皇脚步声、女孩子惊惶的求救声、犬吠声,歹人的淫语调笑声、两人搏斗声、女孩子的哭骂声、男人的浪笑声、衣服的撕裂声。
那种种的声音构成一副副画面:一个深夜归家的女子不幸遇到坏人,先是逃跑喊救命,可还是被歹人抓住,为护清白与歹人搏斗。
先是一只犬吠,后来越来越多的犬在吠,许多窗户里透出了昏黄的灯光。
若谖运筹帷幄道:“卫总管,该你出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挨打
卫总管应了声:“是!”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向青砚挥去。
青砚本扛着两个大包袱欲走,小姐说的对,不按她所说的做果然会有杀生之祸。
忽听不远处传来奔跑声、哭喊声、搏斗声……忙将脖子伸的长长的。
虽是深夜,可月光清朗,还是看得清景物的,前方街道并无一人一物,那些声音从何而来?
而且……怎么那些声音戛然而止?!
青砚正自惊疑,忽觉有什么东西卷住自己的上半身,刚低头去看,那条绳索样的东西从身上疾速抽离,只听哧拉几声,自己的上衣悉数被撕裂卷走,散落在地,就那么光着上身站在月光里。
若谖叫了一声:“啊呀!少儿不宜!”忙捂着双眼。
与此同时,亮了灯光的屋子,大门纷纷被打开,从里面探头探脑地走出男当家的,看见裸露着上身左顾右盼的青砚,马上认定了他就是他们听到的那段声音的歹人,先是一人壮胆呐喊着举棍向青砚冲去,其他人一见,也提棍冲向青砚。
青砚还没搞清状况,就被愤怒的人们打翻在地,等明白过来时,忙大喊:“我不是那歹人,你们搞错了!”
有人冷喝道:“你上衣都脱了,还敢狡辩!”
众人火大,下手越发重了。
一名年长者道:“想那姑娘业已脱身,我们点到为止,给他个教训就行了。”
来者都是极普通的百姓,虽心地善良,却也胆小怕事,刚才仅凭着一股正气外加热血沸腾,所以出手教训歹人,现在听闻年长者之言,头脑冷静下来,若是打出人命可不是玩儿的,当下纷纷住了手,对着蜷成一团,护着脑袋,躺在地上的青砚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各自散去。
青砚欲哭无泪,挣扎着坐起,捡起地上一块碎布片,把脸上的血迹擦净,理了理头发,从包袱里翻出件衣服穿上,艰难地站起来,把包袱扛在肩上,蹒跚着离去。
若谖见了,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卫总管忙如释重负应了声“是。”,私自带小姐外出责任实在太重大,若有一点闪失,自己纵粉身碎骨都难以谢罪。
若谖和琥珀在卫总管的帮助下偷偷摸摸溜回了荣禧堂东次暖间。
琥珀一面给若谖洗澡,一面不解地问道:“都已经捉弄够了青砚,小姐为何多此一举,还要让他遭众人误解,被暴打?”
若谖嗤笑:“什么被误解?他玩弄凝烟是实情,我自然要惩罚他咯。
再说了,我叫他滚回岭南,他偏不走,留在这里,以凝烟你不惹她,她还要咬你一口的孝天犬性格,他白玩了她,不仅没替她办成事,而且还出卖了她,她会放过他?
我是为他好,他却不明白,所以才叫卫总管派了两个家丁装成劫匪吓他一下,又怕他仍然犹豫不决,让他再受一次无妄之灾,他就必信了我的话:不回岭南,会丢了性命,自然不敢再留在长安了。”
若谖看了琥珀一眼,赞叹道:“你的口技竟如此出神入画,凡是听到的全都信以为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