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刮得碎雪在空中打转,游廊沿上挂了一串冰棱子。
小姐最喜欢冬季,有雪,有梅,还可以吃又烫又辣的各色火锅,更爱背着老夫人、夫人偷摘树枝上垂下的冰棱子嘎嘣嘎嘣嚼着吃。
小时候她人小够不着,总是姐姐前姐姐后,嘴上像抹了蜜似的哄着她们几个丫鬟帮她摘。
可她们哪里敢?小姐千金之躯,吃冰棱子吃病了怎么办,这个责任谁敢承担?
可辰公子是不怕的,小姐要,他就从腊梅树上摘,那些冰棱子都带着一股腊梅香,小姐眉开眼笑的。
等小姐吃完冰棱子,辰公子早就煮了姜汤来给她喝了。
到了夏天,小姐又要去荷花池捞蝌蚪养着玩儿,也是辰公子帮着捞给她,还天天帮她换池水,养出一些小青蛙来跳得满屋都是。
辰公子自小对小姐就是百依百顺,哪怕小姐想要天上的星辰,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摘了给她。
可昨儿怎么突然就对小姐这般冷漠?
昨儿的事,别说小姐会生气难过了,就是她这个局外人也很是抱打不平。
人的心啊,就如这天气,昨儿还是艳阳高照,今儿就是风雪天,既琢磨不透,变得也快。
琥珀唏嘘着踏着积雪去找子辰。
沿路上有扫雪的婆子见了,讨好道:“琥珀姑娘,仔细脚滑。”
琥珀笑答着:“妈妈们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还在扫雪。”说罢向前行去。
婆子们开心地笑了笑,谖小姐手下的丫鬟从不仗势欺人。
琥珀一径来到花厅,天太冷了,花厅也挂着了帘子挡风雪。
琥珀挑帘进去,里面乌压压地站满了回事的人。
辰公子坐在一张长案后面,平静地听各路管事一个一个的禀告,很快给了指示。
屋子里没有生火,如寒洞一般冷,回事的人们个个通红着鼻尖,缩肩拱背的尽量蜷着身子,唯有子辰舒展着身子坐得挺拔,犹如鹤立鸡群,极为眩目。
琥珀正看得出神,忽见子辰向她看来,心头微微一颤,垂下了眼帘。
子辰和正回事的人说了两句,起身向她走来,到了跟前问:“你怎么来了?”声音醇厚动听,天然有种温柔味儿。
琥珀抬眸,看见众人都好奇地向她看过来,忙道:“辰公子,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外面,琥珀问:“辰公子知道小姐昨天来找过你吗?”
子辰负手望着远处轻轻地点了点头。
琥珀见他毫无愧疚,不由心头火起,提高了声音质问道:“那辰公子还掉头走掉!辰公子知不知道你那样做小姐有多难过,从昨儿晚饭起,到今儿的午饭都没怎么吃,话也懒待说……”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中计
子辰左顾而言他:“谖妹妹一天大似一天,再过十几天就十岁了,也算是少女了,应该懂事了,往后嫁到别人家也这般任性如何使得?你要好好劝劝她。”说罢转身进了花厅。
琥珀如被焦雷劈中,犹僵立在雪地里,想着往日辰公子对小姐的千般宠万般好,和此刻的绝情,脑子里嗡嗡做响,半晌才清醒过来,心中暗恨子辰,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小姐金枝玉叶般的玉人儿,上哪里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一路抹着泪回到了东次暖间。
忘尘正站着回话:“……家祥托阿雄传了几次话,急着要见奴才,奴才按照小姐吩咐的,一推再推,今儿是他第五次要见奴才。”
若谖点头:“自然不能他一提出见面,咱们就迫不及待地答应。
那个家祥也是个有心计的,答应的太快,难免让他起疑,倒是这样吊着他,他反而不疑有他。
——既是第五次了,你且去见他吧。”
忘尘一拱手,退了出去。
若谖看了琥珀一眼什么也没问,琥珀稍安了点心,她生怕小姐问她去干什么了,她该如何做答?
又一想,小姐冰雪聪明,她肯定知到她出去干什么了,可她却不问,莫非她已猜出了答案?
想到这里,心中忐忑。
小饭馆里,忘尘看着饕餮大餐的家祥,恭谨地问:“不知祥公子这么急找奴才有什么事?”
家祥一双手抱着个猪肘用力地撕咬:“我想尽快把青梅弄到手。”
忘尘微怔,随即笑了起来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祥公子不先与她培养感情,她怎肯委身与你?”
家祥一脸不耐道:“前儿听到消息,这几日朝廷派人到监察司选拔底层官员,许多人已开始准备厚礼买官,我若错过这次,不知等到何年何月。时间紧迫,哪有时间去哄那个贱啤!”
忘尘显得很为难:“这么急?实在难办。”
家祥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道:“只要你帮我成了事,待我做了官,定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忘尘面上神色甚是不屑和轻蔑,但只一瞬便消失了,装出一副诚恳的模样,正色道:“奴才岂是为了好处才帮祥公子的?实在是仰慕祥公子的才学和人品,若祥公子再提好处二字,奴才只有先行告退。”
家祥哈哈大笑:“我不提,我不提!但你得帮我得到青梅!”
忘尘做苦思冥想状,半天才道:“仓促之间,也只有一个办法。”
家祥等了好久,菜肴都快吃完,酒也快喝完,以为没希望了,听他如比说,顿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催促道:“什么办法?快说!”
忘尘欲擒故纵,摆摆手道:“还是不用这个办法,太损阴德。”
家祥有些着恼:“成大事的人哪里讲究那许多!你与我若真的肝胆相照,就不应瞻前顾后!”
忘尘故意装做中了激将法,将桌子一拍道:“那好,奴才豁出去了!”将手一招,家祥把耳朵凑了过来。
忘尘附在他的耳朵道:“青梅那丫头倾慕我家大公子,待会儿我去骗她,就说大公子也属意于她,约她今晚子时在西边的抱厦相见,祥公子你先去那里等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用奴才说吧。”
家祥猥琐地嘿嘿笑了两声:“不用,不用!不就是霸王硬上弓嘛!”
忘尘腼腆地笑了笑。
“可我怎么进府去?”家祥发愁地问。
忘尘道:“这个好办,待到戍时起了更,祥公子在西边穿堂等奴才,奴才自去开了小门放祥公子进来,到了子时,祥公子就可去西边的抱厦。”
家祥喜不自胜,又有些不放心:“你别哄我。但只那里人过的多,怎么好躲?”
忘尘道:“现在天冷,走动的人少,奴才再给些上夜的小厮们一些酒食,他们有了吃喝,谁会顶风巡逻?”
家祥听了,喜得手舞足舞,丑态百出,又想到一件事:“抱厦久无人居住,恐怕里面寒冷。”
忘尘笑道:“好说,奴才先去把炕烧热了。”
家祥彻底放下心来,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忘尘见桌子上的几盘菜被家祥吃得比狗舔得还干净,道:“出来太长时间了,奴才得回去,祥公子也走吧。”招手叫来店小二,结了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