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问竹指着去泰道:“姐姐,去泰在发抖!”
一群官员看去泰,去泰一怔,不知不觉之间他浑身发抖且被人注意到了,急忙收敛心神,道:“公主,下官是激动了,这蒸汽机收割机真是厉害了!这二十余万亩良田真是壮观啊!”
胡问静扫了去泰一眼,对小问竹道:“去泰是在恐惧姐姐。”
去泰浑身一抖,其余官员一齐盯着去泰,去泰圣眷正隆,为何恐惧?
胡问静继续道:“姐姐对道门的赏赐太多了,超出了道门应该得到的。无功而禄可不是好事,谁知道背后有什么危险呢?”
去泰不颤抖了,恭敬地看着胡问静,没想到摊牌的机会来得这么早这么快,但怎么看都是好事。
胡问静笑着道:“去泰想到他在涿县杀人立威,想到道门中人用暴力镇压百姓的不服,他心中就更加恐惧了。虽然暴力是最简单最高效的管理措施,但去泰和道门中人采取暴力手段未必是他们的真心。”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去泰心中苦笑,就知道瞒不过胡问静的,这个女帝从最底层一路杀到皇帝,哪有她不知道的。
小问竹举手:“我学过这个词语!”得意地看着胡问静,胡问静摸着她的脑袋:“我家问竹最聪明了。”小问竹得意地看着四周的人,灿烂地笑。
胡问静环顾四周官员,道:“朕是暴君昏君,朕从来没有用仁义道德真善美感化百姓,朕对冥顽不灵的百姓只会用最残忍的暴力。”
“朕残暴如此,在朕的朝廷为官怎么可能用仁慈善良温和的手段?”
戴竹、岑浮生、向德宝等官员大汗淋漓,扪心自问,好像自己确实越来越粗暴残忍了,以前还想着教化百姓,现在见了刁民直接喊打喊杀,懒得多说一个字。
胡问静道:“最近刘星屠戮了鲁郡,曲阜三抽一杀,死者不计其数……”
戴竹颤动了一下,她原本没觉得刘星杀人有什么不对,一群对孔府对儒教的忠心和畏惧超过朝廷的人不杀了,难道留着过年?但此刻胡问静特意拎出来说,至少说明已经上达天听,好像很是不妙啊。
胡问静继续道:“……难道刘星就没有更好的办法镇压曲阜百姓心念儒教了?以儒为骨,以儒为尊,以儒为天经地义,难道就犯了死罪了?哪怕朕是暴君,朕要弃儒,朕也说不出信儒就该杀的言语,因为这太荒谬了。”
戴竹的心往下沉,刘星下手太重了!她想要为刘星求情,有唯恐自己人单势孤,悄悄地看四周的官员,向德宝也是荆州老人了,是不是可以一起出来为刘星求情?
胡问静道:“信什么,学什么,爱什么,遵从什么,都是个人的选择,哪里有不许别人信儒的道理?”
“但刘星毫不犹豫地就杀了孔家九族。杀了无数坚信儒、对朝廷有非议的百姓。”
小问竹大大咧咧地挥手:“杀得好。”
贾南风扯过小问竹,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掌,熊孩子!
小问竹扁嘴,委屈极了:“我哪里错了?”
戴竹心中一定,有小问竹力挺,应该问题不大。
胡问静笑着扯过小问竹:“知道小孩子不能说打打杀杀了吧?”小问竹扑在她的怀里打滚。
胡问静继续道:“刘星在荆州的时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善良,仁慈,对朋友讲义气,不欺负弱
小,喜欢小动物和花花草草,看到帅哥会悄悄地多看几眼,遇到好吃的东西会多吃几口,会认真读书,会偷懒玩耍。”
戴竹用力点头,对,刘星就是一个可爱的好孩子
小问竹努力蹦跶:“姐姐,我也喜欢小动物和花花草草!”贾南风将小问竹扯开,瞪她:“你只会偷懒玩耍!”她嗔怪的按小问竹的鼻子,你姐姐在谈正事,你少捣乱。
胡问静一点不在意小问竹捣乱,继续道:“可到了朕的手下,善良的小女孩就成了屠夫了。”
“她为什么不考虑好好地劝导百姓感化百姓?为什么不用真善美教导孔府的人?为什么不花上数年的时间让曲阜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若是换成了其他官员,会与刘星一样,还是也会杀了曲阜的百姓?”
胡问静看着四周的官员,笑了:“都一样,大楚朝任何官员到了曲阜都是一样的结果,只会将孔府诛灭了,将曲阜的百姓三抽一杀。”
胡问静古怪地笑:“因为大楚朝的官员不敢。”
“若是派去曲阜的官员没有诛杀孔府九族,没有三抽一杀曲阜百姓,而是采取了怀柔,用恩德感化孔府,感化曲阜百姓,这个官员会有什么下场?”
“这个敢于采取怀柔手段的官员就是在赌命!”
“若是孔府和曲阜百姓大声欢呼陛下万岁,从此对大楚朝忠心耿耿,那么朕哪怕想要杀了孔府和曲阜百姓,看在孔府和曲阜百姓服软的份上也会罢了,最多对采取怀柔手段的官员不理不睬而已。朕想要诛灭孔府,这个官员竟然敢怀柔,这分明是没将朕的话放在眼中,虽然结果不错,但是朕为什么要用一个对朕不忠心的人?”
“若是孔府和曲阜百姓对怀柔毫不在意,闹出了更大的事情,比如联合其余州郡的人游行示威,比如打砸官府,比如杀了衙役,那么,朕就会毫不犹豫地砍下那采取怀柔手段的官员的脑袋。朕一向杀人立威,天下太平,为何这个官员就不学朕的手段?为何采取了更差的手段?朕不杀了这个不会办事不懂办事的官员如何杀鸡骇猴?”
戴竹等官员噤若寒蝉,他们日常工作作风粗暴残忍,纯粹就是因为一直有外敌威胁,必须用最快最简单的方式稳定地方,哪有想得这么多。
胡问静指着戴竹等人对小问竹道:“她们都没想这么多,但是去泰想得更多,所以怕了。”
戴竹心中一宽,转头看去泰,你还能想得更多?
去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胡问静道:“伴君如伴虎,今日被朕赏赐了超出应得的东西,明日朕若是想要收回来了呢?”
她淡淡地道:“道门中人今日因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而采取暴力治理地方,明日就能因为这些暴力行为成为了酷吏的罪证,朕甚至不用自己动手,朕只要对道门微微呵斥几句,立刻就会有无数人扑上来翻道门的老账,然后将道门撕成碎片。”
去泰深深地鞠躬,认真地道:“陛下说出了微臣心中的恐惧,微臣是真的怕了。”
胡问静看着四周同样惊恐的官员们,道:“你们可以安心,若是翻杀人的老账,朕的大楚朝立刻就会完蛋。”
众人狐疑地看着胡问静,胡问静笑道:“朕的核心是荆州系官员,可是荆州系官员每一个人的手中都染着无辜者的鲜血,朕若是翻老账,荆州系官员立刻就会背叛朕,朕没了荆州系官员,大楚朝立刻少了大半的江山,朕不至于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一群官员看着胡问静,荆州系的官员放心了,脸上露出了笑容,而非荆州系的官员暗暗叹气,皇帝亲自表态,这荆州系官员是绝对不会倒下了,打压荆州系官员的心思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