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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212)

徐三心下一叹,眉头微蹙,缓缓说道:“我官务繁重,无心风月,不知要到何时才会有此念头,你不必等着我的信儿。若想嫁人,你就早早去找个如意美妇,若不想嫁,你就跟着中贵人,继续办事发财。”

韩小犬横眉道:“你眼下心里有人?”

徐三顿了一下,否认道:“没有。空空落落,廖无人烟。”

韩小犬沉默了会儿,又低声道:“你忘不了那卖花郎?”

徐三扯了下唇,将那荷囊系在腰间,随即低低说道:“逝者已矣,生死两隔,我自是不会相忘,但也并不是因为这个。”

韩小犬不肯放弃,又追问道:“那是不是官家,或是中贵人,早给你安排好了亲事?”

高门贵姓,缔结联姻,在开封府中最寻常不过。徐三虽是寒门士子,却也是官场新贵,只要她这脚跟能再立稳些,自然会有不少人家上门说亲。到那时候,她要娶谁,可就不是她自己能完全决定得了的了,必须要由官家点头不可。

徐三笑了一下,摇头说道:“官家也好,中贵人也罢,又不是媒婆冰人,哪儿会惦记我的亲事?我也不会为了升官发财,而娶一个高门贵子。只不过,官家的意思,确实不能不听,不敢不听。”

韩小犬眼睑低垂,又沉声说道:“那就是,你嫌我脏?”他咬了下唇,隐隐带着些怒气与不甘,冷声说道:“那妇人虽瞧过我的身子,但我未曾让她占过便宜!我,我……尚还是完璧之身。至于她说我不能人事,那也是按着你的法子,瞒她骗她。我能不能,行不行,你一试便知,包你心得意满,无怨无悔。”

徐三扶额笑道:“你这小子,怎么是个死脑筋?”

她稍一思忖,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我不嫌你脏,魏氏之事,你也是情非得已,又不是主动逢迎。要不是我夺了你手中断钗,只怕你这心高气傲的,为了质本洁来还洁去,早就葬到寿春后山去了。”

韩小犬抬声道:“你既然心里无人,为何不试试我?我知我脾气不好,但你若想听好听话儿,我也不是不能顺着你来。你图我甚么,这皮相,这身子,钱也好,粮也好,我全都给你。”

徐挽澜无奈道:“可我给不了你名分,又何必要耽搁你?我说的实在,你也莫要伤心。你乃是罪臣之子,周内侍将你捞回来,还走门路,给你安了个平籍,这些事儿要是捅到台面上来,便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攻瑕蹈隙。”

韩小犬紧抿薄唇,沉默半晌,缓缓说道:“那我不要名分。这些都是虚的,只要你明面儿上一直不娶,只要你不跟那些个烟花贱质厮混,我就一直跟着你。我只要你。”

像韩小犬这般要求,在这个女尊男卑的朝代,已经可以被划为“妒夫”了。虽说这朝代乃是一夫一妻制,但是这女人但凡有点儿钱,有点儿势,私底下不知要有多少腌臜事儿,哪怕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子,也断然不敢加以置喙。

韩小犬那目光分外炽热,徐三被他看着,只觉得脸上身上都被烫得发毛。她无奈而笑,心里也来了气,抬腿撞了他那结实腿部一下,口中说道:“你就当我不情愿罢。我就是要跟烟花贱质厮混,没那一纸婚约,我也乐得轻松。”

她此言一出,气得韩小犬立刻变了脸。他心头燥怒,骤然出手,一把便将那小娘子扯近身侧,接着欺身而上,两手紧紧抓着她的肩,将她死死压在车壁上,擒住那两瓣唇,近乎贪婪地碾磨含吮起来。

第153章 秾华如梦水东流(一)

秾华如梦水东流(一)

她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她怎么能不想和他一试?

种种愤怒,聚拢心头, 化作报复似的欲望, 炽热而又浓烈。韩小犬紧紧抓着她的肩膀, 好似擒住猎物的鹰隼一般, 恣意侵略,不住深入, 然而徐三却并未如他想的那般挣扎。

她动也不动, 承受着他的疾风暴雨, 虽说眉心微蹙,可却是不迎合,也不推拒。韩小犬吻着吻着, 疑心她生了气,怒到了极点,心里头也有些发虚, 只得停下攻势, 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可是这一抽离,他又有些不舍。

男人紧抿着唇, 凝视着她的眼眸, 接着冷哼一声, 蓦地又凑上前, 在那唇瓣上轻啄一下。

徐三却淡淡地看着他, 唇边那一抹笑意,透着让他无法看破的意味。

她缓缓伸出手指,用指尖点了下他的唇。男人的唇微微泛红, 略显湿润,也不知是被自己,抑或是她的樱脂玉唾给沾染了去。

韩小犬心间燥热,忍不住想入非非,暗道:她不曾将他推开,向来对他也是喜欢的,方才所言,不过是故意耍些花招儿罢了。哪知便是此时,徐挽澜缓缓说道:

“你若是真喜欢我,如何会舍得这样对我?”

韩小犬一愣,心间热流骤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凉意。他心上微沉,浓眉紧皱,才要出言辩解,徐三却已抽身而去,掀开车帘,跃下车马。

韩小犬一急,当即倾身向前,掀开车帘,不管不顾地喊道:“我就是真喜欢你,这就是我的舍得!”

可他冲动罢了,再一细看,却见府衙这后门前,徐三并不是独身一个。她立在檐下,而两扇门正打开着,有几人站在门前,正在迎她入内,好似已然等候多时。

韩小犬微一咬唇,再定睛打量,便见其中有个眉眼生娇,狐狸似的小郎君,面上带着薄纱,正是伺候徐三的唐玉藻。而唐玉藻身侧,还有一个素衣少女,扶着一位粘着假须的老妇,瞧着仿佛有几分眼熟。

几人听了韩小犬之言,都抬头朝他看来,神色各异,但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神色。至于徐挽澜,却是气极反笑,脸色更沉了几分。

她看也不看韩小犬,当即引着几人,走入府衙后宅。韩小犬望着她那背影消失不见,又是气愤,又是懊恼,气的是她没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而恼的却是自己又犯了冲动,不知轻重,说要顺着她来,可又没有依言而行。

韩小犬如何纠结悔恨,暂且不提,却说徐三迎来的这两位客人,一个正是被她救过的吴阿翠,现已改名吴碧琼,而另一个,自然就是徐三和吴碧琼的师父,罗昀。

眼下唐玉藻端来温碗和茶壶,暗暗朝徐三使了个眼色,徐挽澜心下一叹,赶忙将茶具接住,亲自来给罗昀看茶。

而那妇人,心中却已是火冒三丈。徐三两手捧着茶水,才含笑递到她面前来,那妇人却是横眉怒目,一拂袖,当即便将那茶盏扫到地上去了。咣啷一声,便是碎瓷满地,而那泼洒出来的茶水,还淋湿了徐三的衣袂与靴履。

唐小郎见了,心疼得不行,暗暗白了那妇人一眼,接着就要步上前来,收拾碎瓷。徐三却是抬手将他挡住了,自己蹲了下去,不言不语,一一将那碎瓷捡拾了起来。

哪知她这番举动,落入罗昀眼中,却是更令她平添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