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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红于二月花(84)

两声惊愕,自头顶上方传来。

没有空闲功夫辨认,眨眼片刻,下马声、沉稳脚步声、倏然向我迫近。而下一秒,腰际沉实重量蓦地消减,原本喘不过气来的我,倏感肺部顺畅。

诧异抬眸,我的视线,透过面纱朝声源方向瞥望——

像只八爪鱼般紧抱贺兰芮之、把鹅蛋脸埋进他宽阔肩膀的紫衫女子,为何她的背影,如此神似【兮之坊】的大当家?

挪移视线,再瞧瞧风三少。

我见过他的邪肆不羁、知晓他的疯癫豪放,却从未见过他笑眯了眼眸、神情坦荡却稍显蹙迫的窘貌…… 至于,那位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的姑娘,为何如此眼熟?莫非,她是【延静堂】老板娘??

疑惑,被猝然滑落脸颊的面纱中断。

“我的…… ”话音未落,尴尬眸光,却随着不断往前溜滑的云冠纱,默无声息地流转,越过无数马蹄、静歇于一双厚底战靴。

小心翼翼地,视线沿昂藏身躯,从脚到头缓慢攀升。

他年纪不超过二十四,翩长眼睫微微上翘,眸子流露一抹咄咄逼人的寒意,英俊的脸庞,亦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气魄。一头墨色长发,丝丝缕缕拂动在习风中,凌乱地覆盖住眉角。只是,在目睹我的真实面容后,他勾弯了唇角,露出温温笑靥,“师……”

“师弟?”此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昭则?!”

天啊~

傻师弟阿花,啥时变得帅气逼人?

“你是…… 杨排风? ”困惑,蓦地岔入,取代了宇文昭则的回应。

被浮云遮蔽了部分阳光的午后,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我身旁,居高临下地摆出皇者般姿态,凝视我的眼神,睥睨天下、亦多有倨傲。而道出口的话,竟饱含无数好奇,“许久不见,你的脸…… ”

我的脸,有那么难认?

“殿下,韶王殿下……”俯趴于地,被狭路相逢雷得头大的我,索性颔首。不卑不怯,无忧无喜道,“民女杨排风,恭迎您返朝。”

他的红颜,我的尘缘(下)

“民女杨排风,恭迎您返朝 。”拍马屁的精髓要义,在于话不能讲得太直白,点到即可。

站起身,我蛋腚地拍了拍灰。幸亏,今天挑选的衣裳绸裙颜色比较高调,是我素来偏爱的朱绯。若不近身细瞧,看不出手肘、膝盖两处沾染的尘土。

众目睽睽之下,我安然若素地整理自己—— 摸摸发髻,貌似不凌乱;揉揉脸颊,胭脂亦未花妆。总体感觉,我整个人精神面貌尚佳~

大大方方笑,我福身行礼,嗓音不颤不抖,“排风见过韶王殿下、见过贺兰督军、见过…… 见过自家三哥。”

若石沉大海,预期中的答复,远未到来。

维持福身姿态,我屏息聆听,除了叽喳嗡咛的窃窃私语,便是神武军卫士们吆喝粉丝往后退散的命令句。

寒风,似从长街刮过,吹凌乱了枯枝。偶然,几片颤颤巍巍的黄叶,打着圈儿飘零跌落,却未沾身…… 呃,莫非,我说话声音太轻细?

咳嗽两嗓子,再度启唇,“排风见过—— ” 问候,尚未重复完整,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聚来。

下颌,被杨延风以长指轻轻勾抬,放大的俊脸,瞬时间出现在我视野中,逼我竦得后退一大步,亦苍白了后续言辞。

“排风丫头?!”仔仔细细凝视我右脸,良久,杨延风伸出两指狠劲掐我脸,不可置信呢喃道,“你你…… 真是我家小妹?”

“疼。”久别重逢,居然不懂得怜香惜玉?

直至我疼得眼冒泪花、皱缩鼻头,杨延风才收敛鲁莽行径,自言自语,“真是我家小妹。不过,脸部伤痕没有了,只剩下……”

“桃花。”轻松叹息,我莞尔笑答,“十五岁那年,三哥第一次见面便告诫排风,我并不适合梅花妆…… 所以,描绘于脸颊右侧的花瓣,乃夭夭桃花。”

杨延风怔住。

“三哥当初还提醒,花黄色泽过于黯淡,易脱妆。”言及此,我笑得更开怀,“今天,排风特地抹浓几分,不知顺眼与否?”

他面露诧异,瞬而恢复,“岂止顺眼,分明芳菲妩媚、丰姿尽展。”

“多谢盛赞。”学了他往日习惯,我挑眉。

薄唇紧抿,杨延风的目光,久久在我身上逡巡—— 从五官轮廓开始,缓慢挪移至脖颈,略有停顿,继而顺延往下停落胸襟……

“三哥,非礼勿视。” 蛋腚轻咳,我友情提醒。

喉结快速翻滚一下,杨延风激动亢奋地搂住我,强健胸膛,亦亲密无间贴上来,“小妹,你变了!变漂亮、也变娇媚了许多…… 三哥揉眼半天,差点没认出来…… 死丫头,仅半年光景,你嫁人了么?改变如此巨大??”

熊抱威力,很无穷=。=

虚荣心,瞬时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我拍拍杨延风肩膀,试探,“三哥,还觉得我丑么?”

为了血洗前耻扳回一城,近半年来,我强捏鼻子灌下多少碗黑乎乎浓稠难闻的汤药?

“丑点好。三哥宁愿你瘦瘦小小干扁得毫不起眼…… ”迟疑,他继而语气坚决、点头如捣蒜,“放在家里,才觉得稳妥、才觉得心安。”

我噗。

灰常另类的赞誉==

无奈摊手,视线,却不期然对上贺兰芮之——

凝视我的眸光,始终沉静如水。宛若初次见面,他也是沉默不言审视我,溢漾了慧智神采的幽幽黑眸,仅多了抹好奇意蕴。

“芮之……”似乎是察觉周遭气氛突变,原本紧搂贺兰芮之、不肯轻易松手的紫衫女子,终于抬起脸不经意瞥视我,淡淡问,“她是何人?”

嘴唇翕动,贺兰芮之沉声道,“她……”

“本少的小妹,杨排风。”笑嘻嘻答,杨延风从我肩膀抬起头来,俯于我耳畔提醒,“她闺名兮儿,上官家的二千金,亦是芮之兄的童年玩伴。”

(⊙o⊙)哦,她便是上官兮儿?礼貌性笑笑,我欠身,语气既不生疏、亦不过于熟络,“排风幸会……”

“师姐!”

热切呼唤,第二道身影忽然迫近。 前一秒,还出现在我视野之中的杨延风,须臾被PIA出两米开外。

宛若狗皮膏药粘上来,沼泽君把我抱满怀,一声又一声,延绵轻唤,“师姐,你挂念我么? 师姐,我挂念你……”

他的声音,醇厚且低沉,听得我有几分伤感。

“何故滞步不前?你们在磨蹭些什么?”八抬大轿停落,一袭赭黄官袍的拓跋平原步出,神情不悦,“圣上早已摆驾,前往麟祉殿。”

叱责,在平原君慢慢扫视众人、目光停落于我时,扭转成连篇诧愕,“杨排风?!你不是答应过我,回府静候么?又偷溜闲逛?还、还……” 后半句,小栓哥硬生生憋住。

推推沼泽君,我示意他赶紧放手。

然而,‘我’字既出,不仅杨延风、贺兰芮之面露愕然,就连由始至终未尝开口的丘陵君,也蹙了眉头若有所思望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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