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不可思议地往后退了一步,微笑,凝滞在她的唇边。
下一瞬,高高举起欲打招呼的柔夷倏然收回,清澈瞳眸一扫而逝最初的满心欢喜,欢喜手足无措地提起裙摆转身欲逃。
“董澴兮。”冰冷,森寒的喝止。
匆匆逃遁的脚步,不禁为此停顿一拍,却又回归心惊胆颤的逃夭。
“董澴兮!”
情绪波动起伏,隐隐带了一丝愠怒的喝止。
沉默。
犹豫。
短暂刹那,仍是头也不回的逃逸。
“董澴兮!”令人无端恐惧的杀意一刹那迸发,有些低哑了的磁性嗓音彻底不见平日里的沉著冷静,“如果你还不愿程少桑英年早逝,最好就此打住。”
匆忙步履,终于,为这胁迫之词极识时务的顿住。
惊讶。
不可置信。
然而短暂刹那,冷哧鄙夷狠狠丢来——
“花倾城,你早已得到你想得到的,为何仍对我纠缠不放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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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明明说出口也得不到答案,或者说得不到真实的答案,但若执迷不悟地问了,等同于自个儿在心头上多划一处血淋漓的伤。
这个道理,欢喜比谁都懂,所以话刚刚说出口她也觉得自己痴傻得可笑。
明明知道以花倾城的为人绝不会有任何歉疚,明明知道是带着“目的”故意编排这出久别重逢,但欢喜一想起往事,想起花倾城的种种欺骗、种种冷漠、种种辜负,既悲且恨的情绪便齐涌心头,愈发怒不可遏。
朝花倾城绽出抹鄙夷的笑,欢喜冷冷道:“听闻皇后娘娘已经诞下‘龙子’,大人你不入宫守候,反而布局苦守至此,莫不是想对我赶尽杀绝?也罢,反正我人已经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拿捏不准花倾城的心思,只能将计就计,兵行险招。
果然,如她预料般,花倾城蹙起剑眉,原本美如冠玉的面庞因为眸子里乍现的阴霾而多出令人诚惶诚恐的寒意:“你的嗓子恢复了?”
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品不出太多情绪起伏的阐述,听在欢喜耳里惟觉得狼心狗肺。
强忍怒火亦是努力镇定,她不慌不忙别有用心道:“不止如此,我的记忆也恢复了。” 虽然,她的记忆并未真正恢复,倒也不妨使诈一回。
话音刚落,如她预料般,花倾城的眼睛里有了一闪而逝的惊讶,然而,更多的竟是猫捉老鼠时变化难测的戏弄:“喔?”
老早编排好的叱责,眼看着就可以尽情发泄,突然被这不咸不淡的回应截住,欢喜一下子语塞。
原以为,被当面拆穿过去之诡计,花倾城多少有些难堪,岂料他这份冷静从容,这份厚颜无耻,著实令她自叹不如之余更愤恨异常!
欢喜清秀的面容扭曲一下:“花倾城,区区数日不见,你的卑鄙无耻比往昔更上一层。”
花倾城并未回应,仅是微微垂下眼眸,打量意味的目光不急不慢地在欢喜身上流转,直至停留在她平坦的腹部:“你……”
话刚刚起头,他忽又沉默。
欢喜当然猜得透这份沉默背后掩藏着什么,同样闭上嘴。
他剑眉微拧。
她同样朱唇紧抿。
……
他一言不发。
她亦是铁水封口,一个字也没有。
……
许久许久——
“你……”
“你……”
花倾城抬眼,面无表情:“你说。”
冰冷的口吻令欢喜很干脆的回敬道:“你盯着我看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怎么,思量著如何折磨我?”
“折磨?”调子虽是一贯的冰冷,花倾城答复得很快,“你认为你还有这等资格?”
欢喜倒抽一口凉气:“那么,你又想算计我?”
“可以这么说。”
欢喜忿忿盯著花倾城,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花倾城,别以为现在的我仍是你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是么?”花倾城轻哧,不动声色握住欢喜的手腕,云淡风轻道,“董澴兮,程少桑正关在我的私牢里,你以为你还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欢喜哽住。
“又或者,”花倾城微微一笑勾起欢喜的下颔,紧紧捏住,俯首附在她耳畔低低道,“你以为你的旧识来了,我便会怕他?别忘记当初是他断你手臂在先,弃你在后。”
欢喜厌恶地侧开身子,愤恨不甘:“少牵扯其他人,你究竟想怎样?”
戏弄般抚着欢喜的下颌,花倾城以稀松习惯的轻鄙语气脱口而出:“笨女人,你先亲自杀了程仲颐,为夫再告知你稍后的打算。”
欢喜怔住,极不可思议地转过脸投向花倾城,继而狠狠啐了一口——
“为夫?呸。”
作者有话要说:破花最近我肠胃功能紊乱,一个多星期了,不吃饿得SHI,一吃就想上厕所囧得死,而且小菊花也疼…………噗,最近的生活太重口味了,希望赶紧好起来,哇咔咔~~~不然不写文,自己都觉得手生吖,呜呜~~~~(>_<)~~~~
☆、误会
与梦醒时身处刺史府邸的旧日光景大不相同,这一回,欢喜是被花倾城胁迫带回府邸,且“幽禁”在距离落花轩不远的一处偏阁。
幽禁,只因欢喜抵死不从花倾城的“提议”。
孤身囚禁在这间宽敞得只要一开口说话便能听见回音的屋子,好在一日三餐都会由监国府邸总管亲自送来,欢喜并未曾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日子亦无任何性命之虞,仅仅除了——
遵从花倾城嘱咐,总管间或呈上来几件赏赐品。
偶尔,是程少桑的几缕青丝断发;偶尔,是程少桑的被剥下的鲜血淋漓的麼指指甲;再偶尔,是洁白胜雪的极好丝绢,中央赫然一片黑红血渍。
每一件打赏,都看得欢喜犹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却坚持固执到底,从不肯提及任何妥协之词。
直至七日后的晌午,总管奉命呈来一碟柳城特产,酱板牛肉。
接连几日的清淡膳食,忽然嗅闻到香辣之味,居然让食欲不振的欢喜有了胃口。没有多问,她提著夹起一片牛肉送入口。
缓慢咀嚼着,欢喜忽然脸色大变,猛地吐出牛肉!一边拼命往喉咙灌茶水吐出肉渣,她突然放声大哭,同时情绪失控地疾声咒骂,咒花倾城不得好死,咒花倾城天打雷劈!
平日里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总管,这会儿却像极了哑巴聋子,缄默不言地退出偏阁,任由欢喜一个人在屋子里又哭又骂,又骂又哭,歇斯底里。
……
半个时辰后,嘶哑难听的哭泣声终于止住。
而杂糅了忿恨、仇视、无奈、妥协、认命种种复杂情绪的呢喃自语,从死气沉沉的偏阁低低传来。
“告诉花倾城,我会如他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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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倾城迈入一言阁的院落时,隔了老远便听见接连不断的瓷器摔裂声。这响动太大,竟惊扰得连停留在枝头的鸟都迫不及待扇动翅膀,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