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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惹记(125)

“一派胡言!”范献自认那日的事做得绝,下手迅猛狠戾,不留痕迹,此人不过拿话诈他!

别慌,不能自曝其短。

郎君笑了:“不见棺材不落泪么?只可惜这名内侍蠢笨,他以为你许了他家中大人往后荣华富贵,岂料他前脚刚死,你后脚便领皇命带禁军抄了他宫外的家宅。一家老小尽数杀绝,无人生还。幸好,他还有个幼弟死里逃生,如今正养在我手上。”

范献眼皮一跳,不知他此话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风声流出来,于范献不妙。

特别是君心难测,皇城司前头刚获荣宠,一朝变天便能不顾旧情押入大牢;如若殿前司也有把柄犯在他人手上,难保不会沦为苏芷那般可怖下场。

范献不愿赌,伴君如伴虎,他赌不起。

于是,他道:“先生来寻本帅,应当也是想和气相交。多谢先生给本帅提个醒儿,若不是先生告知,本帅还不知有这样的纰漏尚存于世。”

范献会说话,知做人,能屈能伸。

只是,他的识时务并未打动铁石心肠的郎君。

对方淡漠看他一眼:“殿帅当我好欺么?”

“不敢不敢。”

“我既搬出这样的险要的把柄,自是对你有所求。”

范献就知道,这人不好糊弄。他指尖轻叩茶案,还是问:“先生请讲。”

“某只求殿帅两件事。”

“哪两件?”

“其一,盼殿帅麾下副将石守澄清皇城司使苏芷击杀县令一事,还她清白,容她出狱;其二,某知石守与殿帅关系亲厚,人前上下司,人后……乃是亲父子。故此,某推心置腹,为殿帅着想,望你早日送他上路,以免‘私交’败露,惹官家疑心。”郎君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缘,“第二点,乃是某全心全意为殿帅考量世事。若你下手,还能保亲子一具全尸厚葬;若报上官家,皇帝知尔等授官授亲,上下勾结,欺瞒皇族……届时,要掉脑袋的,恐怕就不止石守一人了。天家薄情,某为你做好打算,殿帅可要顾念某一番好意。”

这人心思歹毒,竟教唆范献杀子!

范献瞠目结舌,他凝望郎君许久,忽然问:“你要救苏芷……你是皇城司的人?或是她挚友?难道你是……”

“殿帅莫猜,某不喜人太聒噪。若你照某说的去办,待苏芷沉冤昭雪那日,便是某亲手奉上那名内侍家人、为殿帅解忧之时。”

范献越听越惧,他不敢放人出宅门。

他暗暗探向腰间利刃,低喃:“你对我说这些,不怕我杀了你?”

郎君语带笑意:“你猜,我如何敢登堂入室?”

是了,他是有备而来,真刀真枪如何干得过?范献拿他没法子。

他还需郎君手上的把柄消灾,不宜惹恼人。

范献退让了一步:“苏芷可饶,石守却不能杀。”

“殿帅,你当我来寻你,是同你好声好气儿谈买卖吗?我既拿了你的命门相要挟,便是一心欺辱你来的。”郎君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信筏上留有范献的字迹,“这是你早年以数百两黄金行贿殿前司虞候刘青的密信——真可谓父子情深,为提拔石守铺路,殿帅该下了不少血本吧?若此事让官家知悉,你猜官家会如何做?这些年,新朝局势可不明朗。宁错杀,不放过,官家也曾是枭雄呢。”

这名郎君心思实在坏得透顶,他深谙天家事,知皇帝登基也是沐浴血色而出的。

为了帝位,天家什么都敢干。

范献明白,他今日是真栽在人手里。

待熬过这一劫,他定要查出此人身份!

能知道他诸多秘密的郎子,决不能留!

范献颓唐靠在椅上,他没了法子,只得道:“都……依你。不过,咱们一码归一码,待苏芷出狱,你先把密信给我。”

这才是紧要事,他还要问罪刘青,他怎会如此不小心,没能及时焚毁信函!

“好。三日时限,两桩事,缺一不可。”郎君满意了,“我无意同殿帅作对,只要你如约照办,所有罪证,我帮你逐一销毁。”

郎君放下茶盏,缓步行出屋舍。

没多时,几名暗卫自四面八方行近,他们揽了郎君手脚,挟他消失于苍茫暮色之中。

人都走了多时,范献仍惊魂未定。

他四下寻找家奴,终是在倒座房里寻到一堆横躺竖卧的奴仆、侍从与美妾。

一群没用的东西,竟被人用迷药放倒了一大片!

看来往后,范献要多调动一些骁勇善战的军士,为他守宅了。

免得再出这样恶事,搅和得他神魂不宁!

……

沈府,灯火煌煌,一夜不熄。

苏母静候厅堂,时不时朝门外张望,坐立难安。

好在,她终于等到了郎君归来。

苏母心下欢喜,起了身,恭顺逢迎:“小主子,你回来了!”

“嗯,事已办妥。”

“都怪我坏了您的大事,为救阿芷,您竟舍弃了范献这一条紧要的线。”苏母很是自责,一面是家族重任,一面是亲女安危。她在其中煎熬,不得安神,“明明您为拿他把柄,费心多年,眼见着大事将成,却横生出枝节,功亏一篑。我对不起您,为了亲女,害您暴露行踪,还教范献觉察……”

“无碍。比之范献,芷芷要紧得多。”

阖上房门,郎君摘下傩戏恶鬼面具,如释重负。

面具之下,显露于人前的,竟是沈寒山那清隽骨秀的眉眼!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六章

不错, 最起初赤鱬妖女珠儿所见的神秘恩公,便是沈寒山。

“内廷班直私通宫人秽乱后宫流入坊间”一事,苏芷一直在寻告密之人, 却不知幕后真凶乃是沈寒山。

沈寒山教唆珠儿假扮赤鱬妖女,借后宫脏事引起民乱。他本欲闹大此事, 令皇帝丧失民心, 岂料苏芷领旨闯了进来。

沈寒山有无数次可扰乱她视听的机会,可看着苏芷奋不顾身为民请命的做派,他又犹豫了。

或许,大业不急于一事,至少不可摧折苏芷忠臣筋骨。

他要培育她,要她为他所用。耿介乃是纯臣神魂,可遇不可求。

或许是真心话,又或许是沈寒山的借口, 总而言之,他默默妥协了, 在旁协助苏芷查明真相。

他待苏芷,总是心软。

思及至此, 沈寒山轻轻笑了声,如兰草幽娴, 似梨瓣温雅。

他遥想旧事, 清浅道:“苏婶娘记得吗?芷芷幼时, 您曾带她入过宫。”

前尘影事依稀在目,如今忆起, 也泛起一丝回甘。

苏母笑道:“怎会不记得?当年奴同夫君一块儿入内谒见天家, 本是想为女刺青表忠心, 岂料半道上她哭闹不止, 还是小主子宅心仁厚,将其保下。”

沈寒山眼中带笑,没接这话。

他没告诉苏母,他保下苏芷,并非起了善心,而是彼时他正在挟殿翻阅秘阁搜罗来的古籍,偏生母亲的坤宁殿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哭嚎,惊得他耳朵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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