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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惹记(64)

这时,沈寒山又放软了嗓音,劝她留下了:“我府上没有婢子,你可能自己上药?”

苏芷想了想,答:“能。”

“随我来吧。”沈寒山用万壑松风溪山图屏风辟了间内室,供苏芷坐在榻上敷药。又捻着执壶浇水,熄了燎炉里的明火,最后放下幔帐挡风,为她遮掩。

室内昏暗,需屏息凝神方可视物。

沈寒山坐在茶案边上品茶,等苏芷敷药。

左侧是被竹帘与幔帐掩匿的大好天光雪貌,右侧是以屏风庇护的明艳佳人。他是正人君子,目不斜视。心中只有茶香茶味,坐怀不乱。

直到苏芷丧气地嗔了句,破了沈寒山的功:“沈寒山,你有瓷灯吗?我看不到发乌青淤血的伤处,仅凭痛感又怕拿捏不准位置。这淤青不揉化开,早晚教我伺候洗漱的女使们看到,同我阿娘告状……”

闻言,沈寒山手里的茶盏子都险些倾倒了。

他抿了会子削薄的唇,无奈叹气:“且等等,我给你点一盏灯。”

沈寒山取出匣子里的火折子,为苏芷燃了莲花瓷灯。他一手拢着灯火,一手抵在屏风处,待人来接。

只是,室内昏暗,骤然亮起一盏暖色烛灯,那些隐匿于暗处的事物便现了形儿,其中,也包括苏芷在薄纱屏风后,那窈窕、还未长开的玲珑倩影。

沈寒山不小心看到了苏芷不为人知的娇柔一面,微微一怔。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心绪,悄然滋生……

沈寒山避开眼去,耳尖子稍稍泛红,几不可查。幸好烛光偏暖,不至于教人发现他的窘境。

“沈寒山?”一只伶仃白皙的手伸出屏风外,同他讨灯。

苏芷离他这样近,就隔着薄如蝉翼的一层纱。她似乎解了外衣,手臂上没有织物包裹,顺着腕骨往下俱是软肉,引人绮思。

沈寒山递给她灯火,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子烦闷来——她怎一点都不懂男女大防?还是说,她不曾将他当正经郎子来看待?

再过一年半载便是及笄小娘子了,寻常人家里都会登门说亲了。

沈寒山指尖收拢,眼底阴鸷,满是不为人知的汹涌暗潮。他倒要看看,哪个郎君能有这样深厚的福泽作配苏芷。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八章

沈寒山的所思所想, 少女时期的苏芷自然不知。

她成日里只有舞刀弄棒,唯一的念想便是成为她爹那样舍生忘死的护国英雄,忠君爱国, 哪有沈寒山这样风花雪月的缠绵狭思。

说她开窍吧,倒比一般娘子郎君事业心重;说她不开窍吧, 又不知独身男女居于四壁一室有多引人遐想, 多不稳妥。

苏芷腰上这伤其实很重,不然她咬牙忍忍也就捱过去了,何必低声下气来求沈寒山,狼狈又丢份儿。

苏芷掌心晕开药膏,缓慢揉在腰上。她为扮洒脱不羁,在皇城司衙门里硬是装没事儿,只下值了回府时,腿脚有些瘸, 这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这样一想,于苏芷而言, 面子与自尊心是比命还要重的东西。

吾辈,宁折不屈嘛!

苏芷想到自个儿往后时不时能蹦出一句掷地有声的金句来, 乐不可支。

她在屏风里笑得花枝乱颤,吱吱作响, 好似一只偷吃了甜糕的老鼠。

沈寒山被她窸窸窣窣的笑声惊动, 太过关切她, 以至于没忍住瞥了一眼屏风。

里头燃了一盏灯,拉长了姑娘家娉婷婀娜的身影。以往, 沈寒山从来不知, 苏芷也有这般秀媚的少女时刻, 今日得缘一见, 真是神佛恩赐。

他不敢多看,收回眸光。

荒芜的心原忽然悄然滋生一股子窃喜来,绿意逢春,万物生。

说他心思卑鄙也好,说他意头隐晦也罢,他只是不欲惊扰到恣意生长的苏芷。她娇蛮可爱,活成了沈寒山艳羡的模样。他不能纵情声色,她来做;他不能肆意妄为,她来行。

无人知道,沈寒山一步一个印记,背负家族血海深仇,负累前行。他给自己制定了一成不变的路,他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但苏芷可以。

沈寒山以苏芷观人世间,借她为参照,体验了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庄生梦蝶,她是他的梦,亦是他的蝴蝶。

沈寒山“利用”了苏芷,但他没想过鸟尽弓藏。

他欲折下牡丹,欲收留倦鸟,欲有朝一日,她能归渡,成他囊中之物。

沈寒山,从未是苏芷想的那样清白。

奈何小娘子无心,一直不懂。

他还能如何眉目传情呢?和一个木石之心的姑娘谈情说爱吗?

说出来真要贻笑大方。

沈寒山的意是何时起的呢?他不记得了。

从前只是觉得苏芷有趣,他爱她恼火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后来他品咂出一丝微乎其微的野心,他想独吞苏芷,将她私人占有。

沈寒山擅用计,无往不胜。偏偏苏芷从不让他取胜,她是他唯一处心积虑汲汲营营求谋一场仍不可得的高岭之花。

沈寒山自认他是心黑的寒潭,而苏芷一派不谙世事的纯善,同他格格不入。

他配不上她,诚惶诚恐。

认真道风月,都似玷污了她。

故此,沈寒山只会轻口薄舌,以玩笑说真心。

苏芷不知今日,沈寒山竟想了这许多。

只是她揉了一程子,手实在酸痛。她颓然赖在榻上,总算想起来,外边还有沈寒山这个外男静候。

苏芷的厚脸皮,头一回被风削薄。

她挠了挠头,想辙儿和沈寒山搭话:“你还在吗?”

问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倒暴露了她想打破沉静的小心思。

沈寒山勾唇:“在。你上好药了?”

“还没,还差点儿。”

“药要上几日?”

“横竖得七八天吧。”苏芷话音刚落,后知后觉回魂,“你嫌我太叨扰你了?”

沈寒山是知道何为欲擒故纵的招数,他总不能让苏芷知道自个儿很欢迎她时常登门拜访。他语气里透露些冷漠,装作不情不愿道了句:“家中寻常没女客逗留这般久,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无妨,你有难处,我相帮一下,也是正常的。”

他有意解释自个儿洁身自好,没有同其他小娘子接触。

这样直白,又羞赧,觉着不妥当。

顿了顿,沈寒山为这话正名,又补了句:“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苏婶娘照顾我颇多,我也合该报答你。”

只盼她往后记得他的好,别回头又忘了,遇上一点事情就朝他吹胡子瞪眼。

苏芷心里有几分感动的,没想到沈寒山这样仗义。即便烦她给他添乱,还留她在家里久坐。

然而,苏芷的感恩之心没维持多久。

还没两天,苏母那里便得知了她同人当众斗殴,还伤了腰身的事。

这十几岁娇滴滴小娘子同外男殴打,像话吗?!苏母气得险些晕厥过去。

而苏芷左思右想都不知自个儿为何会暴露,猜来猜去,只有一个结论——苟.日的沈寒山,居然揭她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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