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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惹记(85)

月上树梢,夜已深沉。

明日还要护驾出行,苏芷不敢宿醉。

于是,酒宴提前结束。她嫌出沈府还要惊扰到门房,难得孟浪一回,她抻臂爬墙,一招飞燕旋檐,翻回了自家宅院。

翌日,苏芷穿黄衫青裤、戴黑漆团顶无脚幞头、足蹬鹿皮马靴,骑着爱马荔枝朝皇城奔去。

皇帝因苏芷立功,特赠苏芷爱马能够近身护卫随侍的殊荣,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官家巡狩乃是吉礼,故此天子出行,需戴通天冠、着帝王服,乘坐镂金大莲叶攒簇珠玉辂车。

柳押班乃是帝后最亲信的御侍内官,又伺候官家笔砚惯了,辂上两个御座近侍的位置,自然有她的份儿。

苏芷作为驾行仪卫的将领,可伴车辇,与御马并驾齐驱。而数万禁军铁骑,执画戟长枪,铁甲武装,由殿前司都指挥使范献领队,紧跟天子玉辂之后护卫。

在外人看来,内廷皇城司与三衙的军士能近身护驾,已经足够光鲜,可对于范献来说,殿前司还是落了皇城司一头。

苏芷执缰绳意气风发的英姿,也显得格外碍眼,似是在打他的脸。

石守骑马行至范献下首,悄声道:“殿帅,您看,这苏司使真够威风的。”

范献瞪他一眼:“多事。”

石守不死心,继续上眼药:“一个是大内女官之最的柳押班,如今又爬上一个皇城司使苏芷。掖庭的荣光威风全让皇城司占了,只怕咱们的苦日子来临。”

“何止呢……”范献眯眸。

石守心里咯噔一声,慌张问:“殿帅何意?”

范献抬了抬下颚,教石守去看身后的金辂,车架上坐着的人,正是皇城司顶头上司陈风!

石守这些年在宫中浸渍,虽不算聪明绝顶,但有些朝堂机锋还是明白的。

他深知金辂乃皇太子出行车辂,而陈风再得宠也只是一个皇子……官家特赐越级车辇,难道是要册封储君?

那皇城司岂不是要成为两代君王的亲信官司?

石守不敢想,若是苏芷得了势,他会落得何等田地。

他怕得发抖,额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殿、殿帅。”石守结结巴巴地喊。

范献冷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让你安排的事,你可办妥当了?”

“妥了……您是有大计?”石守惊喜。

“过些时候你就知道了。”范献打了个哑谜,没往下说。

两人窃窃私语并不显眼,再加之马蹄声声,震耳欲聋,没人能听清他们的密谈。

闲谈过几句,他们便慢慢疏远,各自领队去了。

御辂行了三日,抵达庐州。

皇帝勤勉朝政,数年未曾休憩,此番巡狩,也有休憩之意。

故此,地方州牧早占了鹿台岭,辟出一片空地来,供军士和帝王夜里休息。由于鹿台岭山路崎岖,上下山不方便,于是所有吃喝用具全事先置备好了,只要禁军将士们扎好营帐,便可入住。

这是露脸的大好时机,范献怎会错过向天子献媚的时刻?他敦促底下人手脚伶俐些,也好让官家与诸位大臣瞧瞧殿前司禁军官司的本事!他们吃得了草行露宿的苦楚,也是安营扎寨的一把好手。即便在内廷里吃皇粮守城多年,在外从戎的经验也没半分减少。

范献有意让人知道,他们可不属尸位素餐的废物,而那起子只会动嘴皮子的文臣哪里能及得上的。

其实出门在外,再怎样吃苦头,也苦不到皇帝。一切从简的话术,也不过是个噱头,断断短不了皇家人。

不消人指点,柳押班便招呼手下人麻溜地翻出御衣箱,将御营帐的地面铺陈上一层厚重的灰鼠皮褥子,又垫上织霜纹红线毯。足下暖和仍不够,她还催使内侍拿来逍遥椅以及矮案,置备十字折纸花纹葵口银碟与茶炉。预备晚些时候,蒸些肉干果脯,煮些茶汤子,供皇帝果腹解渴。

今夜天色已晚,大家伙儿初来乍到,定是疲乏,不可能再出去夜狩。大家伙儿商量着就地生活炊饭。

既如此,苏芷猎不来厚重兽皮……柳押班想到她轻车简从跟来,铁定是没带什么御寒之物。

好在她当人的“长姐”,早早准备好家私,可关照一二。

于是,柳押班忙里抽空,抬手招来一名宫女,道:“这条貂皮毯子,是我私物。你转送给苏司使,就说奉柳押班的命,让她夜里披在膝上,莫要受凉。”

山风这样凛冽,营帐生寒,柳押班唯恐苏芷膝痛复发,特地关照一番。

宫女应声道是,捧了毛毯子,行色匆匆走出御营帐。

还没等她走两步,便有一个禁军兵卒拦住她的去路:“干什么的?”

夜色昏暗,又是黑峻峻的深山老林,宫女瞧不起人脸,被唬了一跳,一叠声道:“奴、奴奉柳押班的命,给苏司使送御寒毯子。”

“苏司使所在营帐乃官署重地,上头吩咐过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那、那可怎么办?这是柳押班的命令……”

兵卒斟酌一会子,道:“这样吧,我给你行个方便。你把东西给我吧,我帮你送去。”

“是是,那就有劳您了。”宫女不敢擅自离开御营太久,她递过毯子,踅身离开了,而那一名兵卒如愿以偿接过了皮草毯子。

他想起方才有内侍提前吩咐过,待会儿大殿下要来苏司使营帐内商议狩猎一事。

兵卒眸子晦暗,从旁侧端出一碗温热的茶汤,连同毛毯一齐儿送至苏司使帐房内。

营帐内,沈寒山想寻苏芷谈话,早早静候此处。官家也是人,他此番巡狩,本就有犒赏朝臣之意,也有同各个官署拉近关系的意图,故此大家在外起居不似禁中那样严苛,松散得很,臣子们往来并不受皇命拘束。

兵卒撩帘入内,一见沈寒山,出乎意料。

他吓得身子僵直,做贼心虚,转身欲走。

沈寒山见状,挑眉:“嗳,不是送东西吗?怎见了我就走。”

兵卒唯恐留下破绽,只得硬着头皮,离他几丈远,垂首答话:“属下奉柳押班之命,给苏司使送毛毡毯子与茶汤。”

“搁这儿吧。”

“是。”兵卒总不能驳沈寒山的话,以免多生事端。好在他没暴露眉目,不会被人辨认出。

兵卒无法,小心翼翼放下东西,随后,逃也似的离开。

望着兵卒一出营帐便逃之夭夭的身影,沈寒山冷笑一声。

哪来的小喽啰。

他从腰间荷包中取出银器试茶汤,汤水里没有常见的毒。沈寒山又低头嗅了嗅茶味,闻出几味内宅惯用的药材,心下了然。

随后,沈寒山徐徐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待苏芷忙完事儿回来,已是一刻钟后。

她才入更衣屏障,便有不速之客扣住她腕骨。一看,原来是换了竹青色宅居长衫的沈寒山!

他不在自个儿营帐里待着,烦她做什么?

苏芷正要发问,一阵贴.肤的躁.热,忽然从郎君硬朗指节流入她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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