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刺啦。
浓稠的血液喷涌了沈香满身,预期的痛感并未传来,眼前倒下的人,是那个动手的乞丐。
只是废了一条执刀的臂膀啊,好在没杀生。
沈香松了一口气。
劫后余生,她才知道,原来手脚心都沁满热汗,她怕得几欲发抖。
沈香一抬眸,正对上身着紫袍公服的冷面郎君。
苍茫夜色下,谢青犹如杀出地狱的罗刹恶鬼,煞气暗涌,凤眸里酝酿滔天寒意。
蓦然到访的家犬,真及时,教人欢喜。
很有安全感。
谢青没归府,身上的紫衣公服都不曾褪去。
他见到小舟的时刻,立时想到了那一名乞丐。
谢青怕沈香出事,掠食猎人的眼神,他比任何人都懂。
对方盯着沈香。
所以,谢青一散衙便心急火燎赶来,救下家妻。
小乞丐的命实在不好,他必死无疑。
郎君瞥了一眼血泊里挣扎的乞丐,凉薄勾唇:“哦?不巧,走岔了门,竟遇到劫匪了。”
“谢尚书,您等等我啊!”
谢青背后,忽然窜出了苏民奕。
散衙后,他们的线人传来密报,今夜坊市有官吏会做行贿交易。
他本想跟着上峰外出,揽这一回功劳。
哪知谢青钻入偏僻的小道,竟为了救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娘子。
看样子,另外一桩大案要黄了。苏民奕邀不到功,痛心疾首。
沈香看到苏民奕,心道:“不好,熟人在,可不能让外人知晓,京兆府的二娘子,实则是谢青家妻孙香。”
她得堵住谢青的嘴。
于是,沈香急中生智,先声夺人:“谢表哥,救我!”
一声娇矜而仓皇的呼唤,镇住了谢青的步子。
他深深看了沈香一眼。
夜色下,小妻子浑身都是外人的血,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容貌。
谢青似笑非笑:“……表哥?”
哼,小妻子闯祸不自知,嘴巴子哄人倒亲昵。
闻言,苏民奕一愣:“您、您在京城,还有表妹啊?”
沈香做贼心虚地低眉,好在脸上有面具遮挡,不怕露馅儿。
谢青慵懒地应了声:“嗯,远房表妹。”
苏民奕醒了神儿,忙招呼外头跟来办差的刑部衙役们入内,缉拿伤害上峰表妹的歹人。
他拱手,向谢青请示:“谢尚书,歹人该如何处置?”
“手足打折了,剩一张嘴便是。”
“啊?”
苏民奕呆若木鸡。这样凶残的刑罚,他委实被吓到了。
谢青不紧不慢地说:“讯话招供么,不是有口就行?”
“是!”苏民奕心间惴惴不安。
怪道都说谢青是笑面虎酷吏,原是这么来的。
不过歹徒杀人,本就死不足惜……
苏民奕前脚刚走,谢青后脚便解开了沈香手脚束缚的绳索。
沈香得了自由,想要站起。下半-身却仿佛不是她的。
呃,她腿麻了。
沈香端着尴尬又不失淑慧的笑容,悄悄说:“谢表哥,我的腿脚略微不便,站不起来。”
谢青轻轻扬眉,朝她伸出修长的指尖。
坏心眼的夫君微微一笑:“给你搭个手,表妹。”
这话里胁迫意味好重!
沈香两次三番涉险,不顾自家安危,谢青确实该生气。
可她不是料准了,谢青一定会救她吗?
若说她胆大妄为,不还是谢青养的肥胆子?
沈香缩了缩脖颈,小心把纤手递给了谢青。
夫君的手掌冰冷,冷不防冻了她一下。
下一刻,沈香忽觉手背一沉……谢青居然趁机摸了她一把!
“……”她呆若木鸡。
趁着没人看他们的时候,沈香切齿,小声警告:“您别扮个急色鬼行吗?哪有表哥会轻薄表妹的?!”
谢青蹙眉,略微不满。
——居然还有脸不高兴!沈香扶额。
良久,谢青遗憾喃喃:“当小香的表哥,真无趣啊。”
“……”是呢,倒是委屈您了!
第88章
苏民奕还是放心不下那一桩大案子, 他打算邀上峰一块儿突袭,抓一抓佞臣。
哪知, 苏民奕一回头, 正见谢青潇洒地一甩衣袖,将沈香打横抱起。
沈香惊呼一声,刚要下手捶自作主张的夫君, 就对上了苏民奕震惊的目光。
凉风习习, 四目相对。
夏夜的风,寒透人的心腑。
沈香沉默了,她在想,编个什么样的理由可以完美混过去。
实在编不出来,她讪讪一笑,试探性地问苏民奕:“官人, 您觉得……我和谢表哥眼下为何这般亲近?”
苏民奕本打算置身事外,怎料沈香一句轻飘飘的话, 把他拉回了危险的旋涡中心。
苏民奕也干笑了一声:“下官愚钝, 猜不出来, 还是让谢尚书为我解惑吧。”
问题踢鞠球似的,又抛到了谢青的面前。他不愧是腌臜官场里腌制入味的老油炸鬼,张口就是坑蒙拐骗:“表妹身子骨弱,又受了一场惊吓。本官身为兄长, 理应慈幼, 不过帮扶一回罢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 面上笑意也浅浅,宛如端人正士。
如果谢青没有在苏民奕转身的时候偷吻她, 沈香或许真信了“夫君实乃谦恭君子”的鬼话。
苏民奕颔首:“原是如此,谢尚书宽厚, 待家人也亲善。”
谢青微微勾唇,并没有领受苏民奕的夸赞。
他抱沈香上了一辆马车,嘱咐苏民奕一句:“时候还早,你我便去细作给的窝点宅址瞧瞧虚实。”
“是,下官这就安排两路人马。一队跟着咱们抓贪官污吏,另一队把歹人先押回刑部狱里……”苏民奕忽然迎上谢青冷厉的凤眸,回过神来,“大刑伺候!”
“嗯。”谢青满意,撩帘入了车厢。
门帘子一打下来,车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沈香忙滚出谢青温热的怀抱,嘟嘟囔囔:“您世事通达,怎会不知表亲间也有男女大防呢?况且您还是有家室的郎子!”
谢青勾唇,不语。
沈香看到他那意味深长的笑颜,悟了:“您是在故意戏弄我?”
“表妹好聪明。”谢青夸赞了句。
接着,郎君整了整衣袍,不让袖口留有褶皱。
便是在暗处,他也很注重仪容,绝无半点狼狈之处。
沈香不解:“为何呢?”
“表妹以身涉险,惹恼了表哥,不该受罚吗?”
“……”
她懂了。
谢青看着一派云淡风轻,实则底下的火气还没消呢。
沈香知道今日是真的有些过火,她之前再三承诺,往后谨言慎行,不会冒进行事的。
是她失言在先。
于是,小娘子娇滴滴地伏上人膝,有意扯下青竹色的袍衫,露出一星半点儿圆润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