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沈香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神秘身份吗?!众人们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
沈香轻咳一声,道:“我是谢相公的表妹!他是我远房表哥!”
听到这话,衙役们才恍然大悟:就说呢!怎么孙少尹和许大尹都待沈香客客气气的,原来是有这么一重缘故啊。
谢青扫了一眼莽撞的后生们,长眉微挑。
啧。
一群乳臭未干的小郎君,腰间挎着把弯刀就当自个儿有能耐了。
单论相貌,倒都是歪瓜裂枣。
小香尝过他这样的山珍海味,对于淡饭黄齑,定下不了嘴。
他待那些年轻的独身郎君还是没什么好声气儿,今日执意跟来,谢青也是想趁机瞧瞧,沈香都在什么样的地界办公差。
谢青冷淡地朝一溜少年郎们颔首:“嗯,是她表哥。”
衙役们松了一口气,其实大家待聪慧伶俐的沈香都颇有好感。知她日日往来衙门,应当也是没成婚的小娘子。
谢青同二娘子没暧昧干系,那最好了,往后他们还能继续对沈香献殷勤。
言谈间,许寿下了马车。
他一派东道主的架势,里里外外招呼:“都是自家人!光在院外待着吹风是怎么一回事,快进来,咱们屋里坐。哦,还有车上的几只鸡鸭还有晒干了的豆瓜,帮本官拿下来。煮一锅水泡发了,晚间还能炖个鸭汤吃吃!”
此话一出,衙役们争前恐后为上峰办事。
赵家村的村民们在长者的指点下,也开始敲锣打鼓,放起爆竹,庆贺贵人们登门。
白事红事的仪仗,听在谢青耳朵里都一个样。
聒噪、刺耳,要人性命。
若不是沈香在这里,谢青定让所有人闭嘴。
响动震耳欲聋,他被吵得头疼。好在小妻子背着人,悄悄勾了勾他的手指,适时转移了谢青的注意力。
滑不留手的一点爱抚,熄下他渐生的火气。
暗通款曲么?谢青很喜欢。
沈香不想他使坏,那他就老实一点,好歹卖小妻子一个面子。
竭力顺下了蛇郎君蓄势待发的邪念,沈香偷偷一笑,郎君真好哄呢。
殊不知,谢青的乖顺,全是为了夜里的作祟做铺垫。
此时按捺下的欲心有多少,夜里喷薄欲出的动乱便有多少,定教沈香后悔夸赞这一条虎视眈眈、随身缠绕的毒蛇。
沈香上前搀了谢老夫人一把:“祖母,您当心足下!”
因沈香对外的身份是远房表亲,或许都不在五服之内,故而她顺着谢青来喊谢老夫人,最为妥帖。端看沈香和谢青这般亲昵,也有人猜沈香往后要入谢家宅院。毕竟亲上加亲乃士族家宅里常有的事儿。
谢老夫人下马车了,许寿听得动静,精神抖擞从院子里跑出来。
他一把老骨头了,还顶风冒雪朝旧相识一笑,一如多年前那般。
“慧娘子,好久不见了。”
“阿慧”是谢老夫人闺名。
熬到他们这个年纪,长者都死绝了,没几个有资格喊谢老夫人的名讳了。
听得久违的姑娘家称谓,谢老夫人怅然一笑:“许大郎君,你老了不少啊。”
许寿在家中排行大哥,长辈在时,也都喊他“大郎”。
老熟人寻到机会一碰面,彼此想起诸多前尘往事,满是皱纹的眼眸俱覆上了一层泪雾。岁月煎人寿,不过眨眼间,已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许寿擦了擦眼角,感慨:“我还得感谢二娘子,若非她入京兆府做事,恐怕我这辈子再没机会吃上慧娘子送的水鹅梨了。”
谢老夫人慈爱地道:“许大郎君该知道的,不是我不愿同许家往来,实在是这么些年,谢家不容易啊。”
一句话,道尽了无数心酸往事。
许寿知道外人在这里,不好说得再深了。
他和谢老夫人有旧时交情,谢府出事时,他曾雪中送炭,往谢家搬了不少东西,生怕没了儿子丈夫庇护的谢老夫人会过得不好。
只是,谢老夫人知道许家搭了手,没一回接下物件。
谢家瞧着光鲜,实则披了除却表面的华袍,内里险要得紧。
她不能再将许家拉进来了。
谢老夫人故作孀祖弱孙的姿态,断了各家祖辈的联系,也是为了保护这些同谢家有交情的世家大族。
君心难测,已带累了沈家,不好再拉外人蹚这一池浑水。
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和许家碰上面,幸好今日还有个机会,两家人还能坐一处吃个饭,谈几句闲篇。
真好啊。
两人相搀着,一前一后入了家宅,而沈香盯着许寿发间的那一朵妖娆的凤爪菊出神。
今年冷得早,菊花早凋败了。若要买花,还得去花奴的温棚里择。
这种温棚需用炭火添温,培育时花费的心神与银钱都不少,价格自然不菲。
沈香问了孙晋一声:“隆冬季里的菊花,应当不便宜吧?”
她知道许寿有多抠门,他怎么舍得去买花呢?难不成为了见谢老夫人,老官人还花大血本置办了一身行头?
孙晋幽怨地看了许寿一眼,欲言又止。
他不敢上眼药,怕许寿给他小鞋穿。
还是孙婶娘上前来,为沈香解惑:“二娘子,实不相瞒,许大尹那花啊,是一大早,上咱们家掐的。夫君在院子里搭了个小温棚,耗费了几个月心血,就养了那么一盆金菊。他自个儿都舍不得修剪枝叶呢,每晚捧个小酒佐着,蹲棚里赏花。晨时起来,花都被捋了,差点没吐血。”
干娘为孙晋打抱不平,听得沈香汗如雨下:呃,她就说呢!许大尹何时这样大方了,原来是夺他人心头好,利自个儿私事!啧啧,老爷子心肝真黑呐!
说好了是聚宴,赵家村的人欢迎好各位官人便开始备饭了。许寿不知是真心肠好,还是要在谢老夫人面前挽回一下清正廉洁的官人形象,吃食都是自家带的,没搜罗民脂民膏。
不然这顿饭,沈香吃得内心有愧。
都是自家人,谢青也不摆官威了。沈香走哪儿,谢青跟哪儿,亦步亦趋,就像她的小尾巴。
害得小五他们想伺机同沈香套近乎都寻不到机会。
衙役们举斧头劈柴,展现郎君的臂力,那谢青就以手为刃,斩断柴薪;衙役们生火起灶,煮几道家常菜,展现厨艺,谢青就立刻霸了两三口大锅,数样硬菜并煮,压去小郎君的风头。
文及不上,武及不上,连厨艺家事都逊人一头。
衙役们甘拜下风,躲沈香远远的,心道:往后想要同沈香往来,这个表舅兄有点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