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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封地治理的若干意见(73)

景司徒眼见皇权重用寒门已是无法抵挡之势,与其像孟家一样负隅顽抗,不如提前联合有能力的寒士出身子弟,将自己作为皇权与寒门阵营的精神一员,这样无论哪边得势,他都说得上话,权力自然也未必从如此乖觉之人手中旁落。

孟苍舒觉得自己还能从景司徒身上学点什么,可惜不能在京师近距离观摩……

他正为这事儿思考,顾廉便回来了,只是神情比刚才传话时还要古怪。

“让人看见你送赵大人回去了?”

顾廉摇摇头:“没人看见……就是我准备回来的时候,又一个礼官托我见一见大人……”

这是孟苍舒没想到的,思索今日礼官组成,孟家那两个狗腿子是不会找把话说开的自己再进行劝说的;景司徒的人来过了;朝廷的人没什么悄悄话给他说才对,怎么又来了一个?

“那人还说,给大人看看这个,您就明白为什么要见这一面了。”

说完,顾廉递上一个沉甸甸却巴掌大的金属块。

孟苍舒只看一眼,当即道:“快请人进来!”

顾廉赶紧出去,不一会儿引进来了一位年纪四十岁上下,山羊胡浓密,神情颇为宝相庄严的礼官,今日此人亦在宴会席间端坐,凭见了什么闹剧也都目不斜视,仿佛他真的只是来走个过场。

孟苍舒让顾廉出去望风,而后双手奉还刻有“荀”字的令牌,恭敬道:“不知恩公的门生在此,是在下眼拙了。”

“不可如此。”男子接过令牌立即阻止了孟苍舒的礼节,“大人身为刺史,不得拜我,我虽是为主家而来,可终究身担轻任,无有尊礼可受。大人还请见谅。”

孟苍舒和荀家的人其实早就没有什么往来,但当年人家举手之劳却救了自己的性命——正是拿着这块名牌,父亲才能找到城中名医相救——今日故人有见之意,他必然要礼让有加,仔细谛听。

“家主早在朝堂上听闻大人能耐,可惜先家主已驾鹤西去,若知晓也必然欣慰。”那名中年礼官敛衣而拜,“在下杜敬,昔年父兄皆于荀氏帐下效力,才有今日之机得蒙朝廷恩赏,临行受命,在此见过刺史大人,请刺史大人听下官代恩主叙旧。”

不同人派来的属下风格也是不同的。

景司徒的手下赵奕年纪轻轻但胆大心细,说话机敏却又谨慎,言笑晏晏如沐春风,想来景司徒就喜欢这个类型的门生。

而荀家的门生故吏则便是文士也颇有当年他家治军帐下武卒之硬朗,办事一丝不苟,说话斩钉截铁。

“杜大人。”孟苍舒不得不在短暂的时间内两次改变战略,从配合景司徒门生的温和平允,也换做了杜大人的冷面无私。

如今荀家的主事人是荀崎,乃是太尉府的长史,手有自父亲处承袭下的兵权与定恭侯爵位,也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然而他早年刚刚入仕时,据说因为军中作风不够细致,露了些错处,教圣上好一顿申斥,在家赋闲了好久才又有机会出山,如今自然比从前多了谨慎自持。

说白了就是皇帝额外提点后学乖很多,知道武将那套作风在朝廷中混不开,换了个思路,如今也立稳脚跟。

“荀太尉长史很是牵挂大人。”

这样温情的话让杜敬说出来仿佛吊孝,板着的那张脸实在是过于不苟言笑了。

“前些日子大人与孟氏在圣前略有口角,他不满孟氏之人尸位素餐,一个劲儿往各处衙门塞人,加之听说要他们家主理此次绣衣御史循行良慈郡,便猜到是要因旧日恩怨为难大人,特派我前来告知:孟刺史无需忧虑,荀太史说,若是他们敢过分,就让下官出手从旁共论。不过大人处置得当,下官无比敬服。”

孟苍舒哭笑不得。

你家长史以为这是在军营里打群架吗?加个人就能打过?看来这位荀家新家主吃的亏还是不够多。

然而这份好意他是心领的。

加之有恩在先,孟苍舒索性比和景虔的来人还要赤心诚意地说话:“多谢荀内史牵挂。昔年恩情,在下没齿难忘。今时今日虽略有长进,但仍不敢居功,只希望父亲安泰家中长乐,足矣。当年荀太傅如此垂怜,此善行义举,在下不敢忘怀,还望荀长史在朝中保重,勿要为下官与孟氏多有争执。”

争执起来玩阴的你又打不过,还是让专业的来吧……

孟苍舒是真的不想荀家出事,可这位荀长史大概没有继承到父亲很优良的基因,他还是以后常常提醒,给他想点主意,好避免再出当年御前申饬的事来。

杜敬虽然是个严肃的人,可听了这话,也知道是为了自己家主好,也敬重道:“荀长史个性爽直,颇有先太傅遗风,最是礼贤下士之人,大人放心,如若有困难,尽管求助。这次因职务,不便拖物传带,但长史说来年春日若有商队西来,会顺路给大人捎带一些紧缺之物,以备不时之需。今日上门实属突兀,未免旁人起疑,下官即刻告辞,勿要礼让相送。”

说完,杜敬都不等孟苍舒告别,转身便走了。

孟苍舒楞在屋里半晌,无奈叹气。

这时候要是其他礼官说是皇帝来传话的,他也会相信。

小小一个绣衣御史的队伍,竟然卧虎藏龙……

而孟苍舒不知道的是,五名礼官里,真的有一个持皇帝密诏之人,只是那人不是为了寻他而来。

“父皇的意思我都明白……”

楼船之上,内庭当中,萧玉吉看着眼前礼官,一时心潮涌动百味陈杂。

“殿下,圣上知晓良慈郡艰难,知晓您的不易。良川王殿下还小,圣上如何不惦念幼子衣食?您又是圣上唯一一个掌上明珠,在此地辛劳,圣上焉能不牵挂?”礼官言及此处,亦是垂目叹息,“可是圣上不能偏颇,需要处置公允。其他几位外封殿下……也是圣上的亲骨肉啊……”

作为父亲唯一一个长成人的女儿,这道理萧玉吉当然明白,她也不愿意弟弟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圣上遣臣持此密口谕,告知殿下,您呈上的大部分三家乱贼收缴物资,圣上并未全部留下,大部分都逗留在了灵武郡,您若有需,去信与其刺史,自有调配。”

“谢父皇恩典……”

如果明处赏赐,只怕一碗水没有端平,她的其他兄弟们心有不服,或有怨怼还是小事,就怕是其中哪个走了邪路起了歹念,为着赏赐据为己有和这份恩典,杀良冒功,在治下为非作歹,反倒使得民不聊生,违背圣意初衷。

所以这些东西父皇只能为她和良慈郡偷偷留下。

“父皇还有什么要说与我听的?”萧玉吉心中触动,一时觉得父皇不易,便是再迎皇后那些许怨怼也消失无踪了,可一转念,又心有不平,顾念幼子乃是人之常情,她和弟弟也不是需要什么赏赐恩典,但一年来甚少过问,就算是为避嫌,也太令人寒心。

“圣上说,殿下当年自请带弟出镇,一是不喜朝中局势,二是因当年良慈郡于殿下有恩,殿下意欲报还百姓再造福土……这些圣上全都清楚,圣上说,自己是人君,却也是人父,儿女的难处和希冀亦是心有所触,奈何艰难之世,不容上位者多有情露于前,偏爱致害,只得淡以轻风言说。还望殿下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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