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一直在静观此人,但见他言谈举止都雍容典雅,没有一丝江湖之气,倒像是富贵之家出身,虽然一身红衣,让他看上去张扬怪癖,但此人眉宇之间透出的隐隐贵气,连水溶都深深惊叹——一个江湖之人,却也能够修炼至此?
“玉儿,落花公子夸你呢,何必生气?”水溶笑笑,抬手握住黛玉的手,把她手中的白玉杯接过来,又小声道:“身子不方便,不要饮酒。”
黛玉点头默许。
“来,溶借着今晚无边月色,敬公子一杯。如今之事,全赖公子帮忙。以后还有麻烦之处,望落花楼不会推脱。”水溶豪爽的举杯,在他的眼睛里,这些直来直去的江湖人比朝中那些阴险狡诈的老朽们强多了。
“虽然我落花楼从来不屑跟朝廷合作,但北静王不比别人,但有驱使,我等必竭尽所能。”
“好!”水溶要的就是这句话,以后的事情自然还需要落花楼的帮助,纵然是花了银子,也难买这一份保险。落花楼的声誉,那可是朝野江湖出了名的一言九鼎。
这晚水溶和落花公子相谈甚欢,黛玉不过是坐在水溶身边给他们添添酒而已,席间并不多说一句话。但她却能感觉到,对面坐着的落花公子总是有意识无意识的看向自己,目光中带着探究之意。
只是他不说,水溶不问,黛玉也只做不见。
月上中天,山顶上的风带来丝丝凉意。黛玉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轻微的动作落在对面男子的眼中,他轻声一笑:“王爷,今日天晚,咱们就到此为止。您说的事情,落花楼一定帮忙到底。价钱嘛,好商量。”
“好,本王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公子。”水溶点头,同时起身。黛玉也跟着站起身来。
落花公子也不多话,只对着二人一抱拳,轻轻侧身飞出流水亭,片片落花被风吹起,他绚丽的身影便隐入落花之中,再也寻找不见。
“果然是个传奇般的人。”黛玉轻笑,看着风中飘舞的片片落花。
“嗯,天晚了,风寒,连落花公子都能体贴玉儿的身体,为夫若是还不尽心,岂不叫人给比下去了?”
“王爷又胡说,妾身倒是看着,他看王爷的目光很不对呢。王爷不好男色,可保不准别人不好……”
“玉儿……你敢再说?”水溶转身把她搂住,坏笑着看黛玉,只等她再说下去,他便立刻吻她。
“好,妾身不说了。”黛玉抿嘴一笑,趁机转身。水溶却已经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她的肩上。
二人相携慢慢走下北高山,山下一辆马车等在那里,水溶扶黛玉上车,而后跟上。夫妇二人回别院去。
冷玉堂的事情,在见过落花公子之后,变得明朗起来。江湖组织的确不同朝廷,落花公子的手段堪说无孔不入。
他们很快通过泠月找到了冷玉堂的大姐,当初的罪臣之女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小小妓馆的老鸨。
造化弄人,也曾经以扬州才女著称的邢家大小姐,竟然做起了老鸨,凭着皮肉生意过活。
然后找到了邢天虎藏在桐乡老家老宅子里的一本账簿。
然后就是一条接一条的证据,人证,物证,到最后黛玉突然发现,自己当初收留的那个何师爷竟然也对邢天虎其人了解几分。
八月初十这日,后宫太后和忠顺王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刑部大堂便已经开堂,王怀恩奉皇上谕旨,亲自到堂监督,水溶陪同皇上在后堂等候消息。同时被传唤的罪人中,除了李辉,邢天虎的两个女儿,还有贤德妃元春,和曾经死在大理寺牢狱里的红苕。
红苕罪不该死,她的出现,不过是为了证实元春的罪责。
而元春的罪责之下,便是另一个人。
事情一步步逼近真相,所有证据的矛头都指向两个人——当今太后和忠顺王。
王怀恩不傻,自然不会把这些事审到太后身上,而忠顺王树大根深,在朝廷里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最终的罪魁也不会是忠顺王本人。
事情再次触及到敏感的地方,王怀恩权力有限,审讯再次中止,所有要犯全都收押在天牢里严加看管。而水溶为了不让罪犯出事,便给王怀恩支了一招——罪犯的安全问题,交给李丞相的儿子刑部侍郎李云涛负责。李云涛是李家独子,新婚不久,尚且没有留下香火。所以水溶笃定,李丞相是不会把自己的儿子逼上死路。
皇上立刻明白水溶的意图,便神秘的笑笑,拍拍水溶的肩膀道:“凡事通过北静王这一安排,都如戏台上的戏文一般精彩起来。”
……
黛玉站在穿衣镜前,试穿着八月十五中秋节时,入宫朝拜所穿的礼服。转转身子,皱皱眉头,轻叹一声对边上的秋茉说道:“哎!瞧我这腰,又粗了两寸,妹妹说这孩子是不是长得也太快了?”
“已经四个月了呢!别人肚子里一个孩子,都比嫂子这腰粗,嫂子这话若是让母妃听见了,一准又要受她的唠叨。”秋茉凑上前来,伸手摸摸黛玉微微隆起的小腹,又轻声问道:“他们乖不乖?”
“不乖,几乎每天早晨,我都是被他们给踢醒了。”
“啊?这么坏?一准像王兄。”秋茉咯咯地笑着,又看看镜子里的黛玉,“王兄这几天忙得很,嫂子总闷在房里,瞧这脸色都苍白了。不如咱们出去走走,昨儿水安叫人送了好些菊花来,静云池后面那一片木樨也该开了。”
“嗯,木樨这就开了吗?”黛玉略有所思的问道。
“昨儿我听小丫头说的,从静云池那一带走过,闻到浓浓的木樨香,可不是已经开了?”
“这倒好,叫上丫头们,采撷些桂花来,做些桂花李松仁糕,也是好的。”
“嫂子如今也对这些糕点动了心思,可见有孩子和没孩子的的确确是不同的。”秋茉笑着打趣道。
“你也别说我,到时只怕你比我还过呢。”黛玉扭头看着秋茉,又低声说道:“中秋节进宫领宴,据说大理世子和平南将军也会参加,到时说不定能见一面呢。”
“哼!这是做嫂子的该说的话吗?”秋茉羞急,作势要来推黛玉,但想到黛玉有身孕,又不好动手,只得跺脚甩手,羞得跑出门去。
恰好婧玥和婧瑶两姐妹携手而来,与秋茉撞了个满怀。婧瑶便叫了一声:“姑姑,你踩到我的脚啦。”
秋茉忙站住身子,连声说道:“哎呦呦,是姑姑莽撞了,瑶儿疼不疼?”
“呜呜……还好啦。就是小脚趾头不敢落地啦。”婧瑶呲牙咧嘴,边上的嬷嬷忙上前来,把她抱起,送到屋里来,待褪下鞋子,却见她的小脚趾个个都很好,并没任何红肿的样子。
黛玉便扑哧一笑:“你们也真是,她说踩到脚就踩到脚了?没瞧见她那鞋面上半点灰尘也没有?”
众人听了忙低头看时,却见手中三寸大红绣鞋上,金线牡丹绣的栩栩如生,却无半点灰尘在上面,哪儿像是被踩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