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款式,那样子分明是前些天才订做的喜服!
他们,他们居然要在这里,拜堂!?
黄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事,即便只是自我安慰的假仪式,也足够让她像个发癫的狮子般大吼大叫。她像是被人制住了,浑身巨颤着,却迈不动脚步,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就连想闭眼,都因为太吃惊而睁得更大。
微弱的月光下,这个可悲的见证人,被迫地接受着命运的安排。
靖康之前并没有商量什么,这些不过是水到渠成的默契。
待到杨康发现郭靖也是如此,自然欢喜异常。
爱是有默契的,他们之间的默契,天下找不出第二对。
郭靖看到他心念中的康弟竟如此懂得他的心思,险些快要喜极而泣。
这算什么呢?是发现一切已经太迟的追悔,还是要自己今生没有遗憾的补救?
不管怎样,属于他们的这夜,不会被人看见,也绝不会有人知道。
郭靖倒吸一口气,将眼泪迫了回去,再对杨康假以托辞:“康弟,明日我是司仪,试试嗓子可好?”
杨康自然答他:“好。”
郭靖盯着他的脸,展颜笑道:“一起吧!”
“好啊!”杨康眨眼望着稀薄的夜色,向下跪倒,和他异口同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郭靖起身之后,拉着他,又跪墓前。
他从来没有想过,比起叛逆的康弟,他居然也会有在杨叔叔杨婶婶面前这样荒唐的时候,这可太让人惊竦了!
管它的,放肆又如何,人生有太多的遗憾,若是因为害怕就不去做,那不是太窝囊了吗!
就是因为太害怕,才会让事实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都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放肆给老天看吧!我要你知道我有爱面前的这个人!
我们就是要在这里,拜天地,拜高堂,拜……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轮到第三拜时,这两人早已泪流满面,再难继续。
若是再拜下去,他们两个,都没有把握,还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若是再拜下去,他们两个,都没有把握,明天的婚礼还有没有可能举行。
轨道一旦偏离,会发生太多太多可怕的事。
杨康抬手替对面的郭靖抹去脸上的泪痕,先站了起来;郭靖还未及起身,怕他要走,张手就抱,杨康跌坐于地,回身看他,苦笑道:“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红通通的,深更半夜哭成这样,教人看见,会不会笑话我们是两只艳鬼?”
(八)喜宴
这些天阴云密布老是不见下雨。算是天公作美吧,到了喜日子,总算露出了笑脸。不过太阳出来也没什么用,风很劲,还有薄雪,吹得呼啦啦一个劲儿地在响,地上又湿又滑,鞭炮受了点潮,点了好几次还是没点着,客人们都等急了。
地方小,院子里坐得满满的,有六桌。清晨,七公刚好到了,大家解开了心结,所以这也算是双喜临门。柯镇恶还是有些不信,不过既然七公在这里,也只好给他老人家面子,暂时不去找谁的麻烦,留在客栈里生闷气。
七公一来可算是帮了大忙,丘处机和杨康闹得正僵,辈份更高的人来了,索性也不用跪他,拜堂行礼,改拜七公就可以。大事解决了,琐碎的小事,就落在了郭靖和黄蓉的肩上,他们是伴郎和伴娘,这是他们的责任。
郭靖笨手笨脚的,连鞭炮都点不起。黄蓉看见又可气又可笑,上前去赶:“靖哥哥,这儿不用你,我来就好。你去看着你的康弟吧!”
所谓“看着”也不过是帮他挡酒,到了晚上才能拜堂,穆念慈是新娘,自然躲在新房里不出来,忙了半天,才止中午,客人们免不了要闹新郎几杯。
“我来,我来!”郭靖见状赶快跑去履行职责,夺过酒杯:“我来!”
连续挡了几杯之后,客人们不干了,开始拿杨康开玩笑。
“怎么这伴郎杯杯都抢,太不像话了,新郎倌,拉人挡驾也没有这个挡法!不行不行,我这杯你一定要喝!”隔壁大婶的儿子与杨康同龄,非要让杨康喝下他敬的酒不可。
杨康伸手去接,郭靖却急忙赔着笑脸把它挡了过来。
这些邻居,要么父辈和郭啸天杨铁心认识,要么本人就是旧交,当年的惨案人人愤慨,却碍于官府未能出头,今日是皆大欢喜,自然对杨康格外亲近。
有郭靖这个保镖挡驾,要亲近可没那么容易。
他拿着酒壶跟在杨康身旁,杨康手里端着酒杯,他走哪儿去敬酒,郭靖便随时给他斟满。轮到别人敬他,就挡下来,挡不了时,要么替他喝,要么就让杨康饮他自己手中的那杯回敬,旁的不让沾唇。
杯子里是水,杨康抿了一口就知道了,他很聪明地不提,也指望别人不要看破。
这种老伎俩几乎家家户户都用过,没有多久,客人们发现杨康总是在喝自己的,就开始不依不饶地要检查,还是之前的头一家发现的,那时杨康已经敬到尾桌,他发现不对,顿时嚷嚷起来,脖子向后扭道:“新郎倌,你老是躲酒,该不会喝的是水吧?”
他这么一说,别人也都察觉,都不肯依,要去检查郭靖手里的酒壶。郭靖急忙向后退了一步,手指暗拨盖子,转了半圈,再向杯中注酒,递向来人手中,以供查验:“请。”
那男子一饮而尽,的确是上好的女儿红,甘香醇洌,这才道:“错怪错怪,对不住了。”
这样一通酒闹下来,差不多也到黄昏了,菜肴是黄蓉在酒楼订的,也有部分是她的手艺,大家吃好喝好,很是心满意足,就等着看交拜天地。郭靖有心将他们灌得烂醉,闹不了洞房,让念慈和康弟清净清净,所以时时挡在最前,免不了引来客人取笑,因为喝高了,也有点口无遮拦。
那人醉眼迷蒙,指着他和杨康扯道:“伴郎你煞费苦心,什么都挡在前面,但是有一样你可替不了呀!”
郭靖知道不是好话,所以不接。偏偏有不懂事的起哄:“什么替不了呀?”
“嘿嘿,怪不得新郎不肯多喝,这洞房可是不能让人替,伴郎很想替吧?就不知道新娘子她……哈!!哎哟!”他被身后的人踩了一脚,堵住了嘴,帮忙道歉:“他喝多了,乱说话,别生气,新郎别生气!”
一般这种时候,客人说些荤 段子很正常,拿新人“糟蹋”一下也很正常。杨康自是不能和他计较,不过多少有点不高兴。这样一来,众人看在眼里,想要闹洞房的都不好意思了。
幸好吉时已到,断开了这里的尴尬,郭靖拉着杨康去堂屋。
现在这儿是喜堂了。鞭炮声噼里啪啦地震天响,穆念慈被黄蓉从卧室扶着出来,和他会合。
“一拜天地!”人们围在门口,使劲向里面挤,看郭靖喊得高高的,很卖力的样子,都在哈哈笑着,觉得这个人很可笑,很好玩。
“二拜高堂。”正在和穆念慈一同下跪的杨康低头悄悄地嘀咕着,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有如浮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