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碍，这儿常年都亮的。预备主子随时用膳，”小英赞叹：“可没见过，像您这么费心的主子。”
“咱们轻点，别吵了太后。”乌云珠抬头，瞅了一眼对面屋子。
“是，奴才会小心的。”此次入宫，太后为显亲厚，特意让她们，在慈宁宫落脚。大家一举一动都格外恭敬，以免失礼，都知道太妃脾气古怪，很难服侍，却想不到，她的媳妇，真是天壤之别。
能天天守着星星服侍她的好媳妇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盛粥端碗的时候，小英看见清瘦的臂膀，忍不住心疼起来。
饭香从开着的半扇窗飘了出去，飘得很远，就连宫墙外的福临和慧敏都闻见了。
“好香，什么味儿。”福临忍不住趴墙根：“好香。”
好香？怕还有女人的幽香吧？
慧敏已经猜到那是谁了。侧耳盯着墙那边的动静，她的指尖轻轻地划在福临的掌心，绕圈。
“你干嘛呢，你……”好麻，像一阵风吹进心房，福临感觉到了，转过眼来：“你别闹。”
“难道你就打算这么走啊。”慧敏嘻嘻笑了，跳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向后一压，福临的背就靠在了墙上。
外边的道上，那些侍卫们都已闭了眼睛，握枪的手，都在发抖。
就连福临也被她弄得失魂：“你！”
没人说话，连呼吸都像被勒住，里面的脚步停了，慧敏感觉到，“那个人”也走到了墙根下。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声。
女人的香气，幽雅如兰，混着饭香，通过这道墙，传到外边来，逼着人的鼻子。
他们闻见了，而她，也听见了，听见他们的欢言笑语，情谑之声。
“你别闹，过头了，过头了。”福临小声地挣扎着：“慧敏！这了不得！”
“都到这步了，福临。”慧敏伸手，温柔地掐他的脸：“你的胆子呢。”
再不给片刻思考时机，她的唇压过来，紧紧地咬他。
致命的刺激！
眼睛，眼睛，眼睛！周围那十数双眼睛，让福临的心止不住地发抖！这是慈宁宫的外墙，让他仿佛置身于风暴中！
“慧敏！”他忘情地叫了一声，闭上眼，投入这个吻。
“啪啦！”碗碎了，乌云珠这才惊觉，她松了手。滚滚的粥漫过她的鞋面。
她才不管这个，她的心已经碎了，立刻转过身，她扑向这道墙，拼命地拍。
声声“福临”被急迫的哭泣变成了一团如猫狗叫唤的“呜呜”声。
乌云珠继续拍，拍得双掌通红，却还停不了。周围发生的，她也感觉不到。
“福晋，福晋您怎么了。”小英从小厨房里跑出来，看见粥滚了一地，却有血迹，吓得魂不附体：“您，您。”
一跤歪倒，碎片已戳入皮肉，流了那么多血，竟然不自制。
“这是怎么了？”太后睁开眼睛，先嗅了嗅：“好香。谁在外边儿？”
第十六章 心门之外
“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哭？”心潮起伏的福临，忍不住担忧惦高脚尖，虽然明知什么也瞧不见，他越想知道墙那边发生了什么。
适才那个美妙的吻余味还在，他的脸红殷殷的，像一片粉|嫩的桃花瓣。
“听岔了吧，那是狗叫呢。”慧敏尖锐地哼了一声，抓住他的手：“走不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跑也来不及了。
太后屋里灯一亮，所有人都警戒起来，不消片刻乌云珠就被搭了下去。很丢人，她的腿上粘乎乎，混着血，又烫又疼，满脸的泪把她的眼睛都弄得睁不开。
太妃也出了屋子，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愣是没敢说话。满腔的恨把她烧得想发疯，可是皇太后的地盘，还轮不到她来追讨什么狗屁责任。她只能看着下人们，把乌云珠从她的眼前搭过去。
血腥的气味儿和饭的香味儿混在一起，令人憋闷得想吐。
太妃盯着她，像在看一条恶心的虫子，然后抬起眼来，不无心慌地瞧了一眼隔壁的太后。
太后披着衣裳，刚刚那点关怀儿已经冷却得不见影子了，看过来的时候，也只是抿着唇，一眨不眨。
“主子，这……”苏麻扶着她，很担心：“主子，您别动气。”
“我知道。”太后面色不改，声音很低：“让钦天监快点想法子，不许误了吉时。”
“是！”洗三的吉位原本定在这儿，现在显然不行了。跑出去的苏麻，还有跟着她的人那些通通目瞪口呆：“皇上？”
拉着慧敏的手，福临还很紧张，不对，应该说，拉着她的手，他更紧张。
“我，我……”他忍不住想回头看那些侍卫
“我们睡不着，过来看看皇额娘，来得太早了，是吧？”相比之下，慧敏比他流利十倍，她把他拽紧了，不许乱动：“你们去哪儿？”
“来迎你们呀。”这句话之后，出现一道身影，站在宫门口，斜长的影子弯在门框上，一团黑，阴森得像鬼。
福临不自觉地向退了一步。
太后对着这对小夫妻，笑了一笑，走过去，把他披风的系带紧紧：“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们呀，真是会添乱，不冷吗？走，到屋里暖暖。”
一手拉一个，慧敏被她牢牢地抓着，想挣也挣不脱。
就这样牵进院子里。
太妃还站在屋边，愣愣的看着他们一家和睦。
福临的眼前扫过来，对着那张白扑扑的脸，怔得不能说话。
太妃迟钝地看着太后的笑容，面露羞惭地点了点头。
然后，福临看着她终于关上门。一颗扑跳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些。
——女人的争斗，男人总是不懂。
大喜的日子，就这样被血光冲了，太后竟然一句责备也没有。直到天亮，一切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嘻哈的笑声表明，喜悦比料想中的多十倍。
改换的地点选在乾清宫，心虚的太妃预备地那些“软刺”一句也没用上，全花在恭维上了，她很憋屈。
而后知后觉的博果尔，更是不了解战局。若说当中最快活的，恐怕只有慧敏一个。
“皇额娘，这孩子真好玩儿。”快乐染上眉梢，她张开手：“让我抱抱嘛。”
“你是真心抱他才好。”福临顽皮地挤挤眼睛：“不知道是谁说讨厌孩子哭来着。”
“我现在喜欢他了不行吗？”慧敏居然面色不改地马上顶回去，太妃听得很快活，她把她想干不能干的事干了。
“好了好了。”感到头疼的皇太后一瞥眼睛，哟，这两口子的手还握着呢，得，白操心了。
“皇额娘，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啊。”今天洗三，待会花束子会来，先给她挑个好名字也好让她高高兴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谨贵人，很快就不再只是贵人了。今天就是扬眉吐气的第一步！
桌上有很多册子，都是下面的人拟好的。慧敏抱着孩子，走过去看。
“这个不错啊。”她的眼睛正扫过去，太后居然先一步拿起：“牛钮，这个就很好。福临，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