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现出鱼肚白，披星戴月的完颜洪烈终于回家了。
顾不得褪去一身的疲累，他先去杨康房中查看。
虚掩的门，一推便开，这使得他非常害怕。
心在胸口起伏有如跳海，他几乎是跑进来的。
还好，康儿还在。
看着在床上安睡的杨康，完颜洪烈又立刻蹑手蹑脚，这份小心，简直有点可怜。
杨康极力平稳着呼吸，他不想让他知道，他已经发现了。
十八年了，他很熟悉完颜洪烈有多么呵护和爱护，他很想确定地告诉自己，别再想了，什么郭靖，什么比武之约，郭杨惨案，都是骗人的。
可现实，却不曾片刻忘记。就算杨康想要失忆，它也会再度提醒。
昨夜的密谈言犹在耳，短刀还在枕下，怎么可能当什么痕迹都没？
可以用忍耐抵抗它么？闭着双目的杨康听着不远处的呼吸，几乎忍不住就要坐起来。
完颜洪烈正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传递温度。
就像包惜弱那样，做父母总是很享受看着自己的儿女平安快乐的瞬间，能这样，就算有再多的辛劳，他们都不会放在心上。
睡梦中的人，总是最纯洁也最简单。
如果可以比作礼物，那么，杨康是完颜洪烈收到的，最满足的礼物。
相比包惜弱的若即若离，康儿永远是情愿靠近他的。只有在他的心上，完颜洪烈得到的信任和爱，才是完全放心的。
因为包惜弱会怀念杨铁心，那是她的丈夫，可是康儿却绝不可能对这个人有感情。从头到尾，他所接触到的父亲，只有他完颜洪烈。
这份信任和爱，将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绝不用和杨铁心分享。
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必然是。
完颜洪烈再三确认着这一点，拉着杨康的手，开始不自觉地用力。
杨康知道，他必然又是在想着什么了。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他心虚。
心虚的父亲往往证明着不能揭开的秘密。
杨康感到自己的心被突然地扔进冰水里。他的呼吸，也突然变得急促，尽管很努力地压抑着，却不能阻止想流泪的冲动。
不需要任何求证了，也许。
他抿了抿唇，想动。
这时，完颜洪烈却适时地站了起来。
也许，这么多年的培养的默契，已经让他想到杨康有可能问什么。他害怕，所以，选择离开。
杨康察觉到了，他也立刻回复原来的样子。
该感谢这份默契，它为这道谜题的开解争取了更多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天。
下午的时候，杨康去包惜弱房中，发现她的眼神，很不对。
哭过的眼睛，无论怎么用脂粉遮盖，还是瞧得出。
从早上，她就开始怪里怪气的，午饭也不吃，说不舒服，到了下午，又叫协斌单独去叫杨康。
主仆多年，光是和协斌眼神对接，便知道很有问题。
协斌低垂双肩，一脸颓废：“小王爷，依属下看，你还是不去的好。”
越是这样，杨康越不能袖手旁观。
果然，刚刚踏入包惜弱的门，便感到了异样。
她待他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杨康瞥了一眼桌上的藤条，并没有急着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走进来：“娘，有事找我？”
“你跪下。”包惜弱横眉冷对，指了指地。
“哦。”杨康双膝一屈，俏皮不已地向上看，明亮的眸子显得十分无辜：“娘，孩儿犯什么错啦？”
“你还说，擅自跑去街上和姑娘打擂台，打赢了却言而无信。”教出这样的儿子，包惜弱很痛心：“你教我……你教为娘好生气！”
还好，忍住了，没提杨铁心。这样就好，还有得救。
杨康一直看着她，几乎被亲娘吓死。也大概猜到是谁走漏消息，随即安慰自己不要紧。只因，下一刻便心转如电，趁机答道：“娘，孩儿正要禀报此事，孩儿是真心实意喜欢那位姑娘，如果娘亲同意，孩儿明日就将她带来，让娘亲和父王瞧瞧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回首从前，我真是跟靖哥哥一样傻欢儿啊，这个词，自创地非常美~~，傻欢尊美好~~
第十章随机应变
如果那天的比武招亲，郭靖和黄蓉没有跳上台，那么，即便告诉包惜弱也没有什么。正是因为有这两个人的搅局，那就要滴水不露，什么都不能说。否则，提及这场比武，当时在场的人还有哪些，包惜弱很难不问，一个不小心，郭靖的名字露出来，那便什么都完了。
现在的杨康，自是不知道穆易的真实身份，也没想过要再和穆念慈有所牵扯。本来就是一场玩笑，看这姑娘容颜娇俏，一时多情，谁知会招惹郭靖，莫非真是天意？
把玩着手中匕首的杨康，很庆幸刚才的随机应变。
禀报完这件事后，他便及时告退，没有再留。也亏得如此，包惜弱才没有机会因为冲动细叙当年。
罢了，去找找那个姑娘，和她演一场戏，瞒过眼前吧。
杨康知道，依包惜弱怜惜弱小的秉性，一定会和完颜洪烈据理力争，一定要康儿对此女负责。奈何金宋不容，要说通他，自然不容易。
恐怕到时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也只好在此父女二人身上多费些心机。
等等，穆念慈，穆易……
揣测着这两个名字的杨康突然心中响起闷雷。
木易，难道不是“杨”么，当日穆念慈在比武台上所使，不正是杨家枪？
难道真的这么巧，竟真的撞上了？
途经假山的他停步不前，与记忆相互验证。
丘处机也曾经向他演练过杨家枪，只是招式绝没有穆念慈纯熟。
身为半个武林中人，他知道，正宗的路数，当然是嫡传。所以……
所以，穆易一定是杨家的后人，而且，而且……
被大胆的设想吓到的杨康，竟然手一抖，任由匕首落地。
巧事总是赶到一起。假山后的耻笑声在此刻适时：“哟，小王爷‘师兄’，怎么你的‘贵体’抱恙到连把刀都拿不住？”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杨康很明白那是谁。他赶在对方现身前将匕首抢进怀里，却还是被对方盯上。
白衣道袍的尹志平在一丈外站定，眼锐如鹰。
丘处机私藏杨康匕首之事曾对他吩咐，不许泄露给杨康知道。尹志平不知这把来自郭靖，只当杨康是从师父房中取的，他一向不喜杨康，现下正是逮到机会，当即斥道：“完颜康，你竟敢偷师父的东西？”
心中一团乱，哪有情绪解释。杨康对这个“师弟”完全没有好感，随即夺步道：“我没空和你闲扯，来得正好，丘处机呢？”
连声师父也不叫，尹志平越发怒火冲冲，急道：“完颜康，真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会收你做徒弟，你这个目无尊卑的家伙，今天，就让我就替师父教训！”
一语不合，立刻拔剑，向前刺来。杨康没办法，只好后退两步，左倾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