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晓一乘风(35)

知道别人太多秘密不是好事。

我忙打断了他的话:“福贵叔你别说了,我不想不知道阿勉的秘密,我和他也没有姻缘。再说,若他真要平定内乱,我岂不是有朝一日会与我母亲为敌?……”

“孩子,”他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我自然最希望你和少爷有姻缘。若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但目前他还未成气候,身边没有多少可用之人,叔叔想请你留在他身边保护他,那样叔叔自会尽心为你配出解蛊药。若你还是不愿,你大可拿着这瓶药离开。至于你母亲,身在乱世,众人都身不由已。你跟在少爷身边,至少能知晓她的近况。”

桌上那个洁白的瓷瓶泛着微微的白光,十分诱人。

半年后完全摆脱蛊毒之痛,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害怕锥心的蛊毒发作,这个条件更诱人。

可我凭什么得到这种机会。

“福贵叔,我做梦都想解蛊,可我能力微薄,难当大任。”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微锊胡须:“晓一,你可知沧海遗珠是何意?”

“沧海遗珠好像是……”

正要回答,忽然发现雀灵刀柄兀地朝我飞了过来。本能地抓刀在手,一道冷森森的白光紧随刀后,已杀到眼前。我急忙翻身一避,却晚了一刻,发带啸的应声而断。接着,没等我站稳,一股足以翻江倒海的气流又气势汹汹地扑来。

避不开了,福贵叔对我下的是杀手。

脑海里一片空白。

可身体却不受我控制,脚下一动,天旋地转,一招过后,手中的雀灵刀锋已紧紧地贴住了福贵叔的脖子。

“晓一,现在考虑得如何?”被刀锋顶住的福贵叔波澜不惊。

他的血液在刀锋下激烈地翻滚着,只需轻轻一动,便会喷涌而出。

我拿着刀的手冰凉无比,断裂的发丝纷纷扬扬从身旁落下。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记得自己灵活的从气流缝隙中闪过,用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招式,可感觉又那么熟悉。

福贵叔继续道:“你服了一贴药,武艺已恢复一成。如果你为少爷效力,半年后,我为你解去蛊毒,你还可以找回你的记忆。”

找回记忆,这简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是拿着药,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去继续做师傅的牛马。还是投身阿勉门下,保护他,半年后拿解药?

想了想,我收刀回鞘:“我信福贵叔。”

这几年我已受够师傅了,就算我能在半年内找到她,她也未必会给我解药。与她相比,福贵叔要可信得多。

只要把蛊解了,我就能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了。

给霜奴留了一张纸条,扛着雀灵,跟在福贵叔身后,慢慢下楼。

很巧,在楼梯上碰到了人贩子和茗雨。

见到我们,人贩子目光一沉,没说话。茗雨却急急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包,喊了起来:“哎,好巧,这套女子衣服,三十文钱卖给你。”

不愧是生意人,什么时候都想着商机。

我微笑致意,并未答话,与他们擦肩而过。

第三十三章

回到殷门,阿勉正和师兄坐在桌子旁说着什么,那几块在尸体上发现的瓷器片在桌子上一字排开。

见到我,阿勉表情淡然,笑着点头打招呼,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师兄却脸色一沉,豁的站起身,厉声道:“师妹,你跑哪去了?”

“知寒,闭嘴。”福贵叔喝住师兄,扭头对阿勉道,“少爷,事情办得如何?”

阿勉微微一笑,眉间涌动着掩不住的志得意满:“坐等大鱼落网。”

福贵叔欣慰地笑了笑:“这就好,这几日少爷连日劳累,不如趁这个当头,陪晓一出去逛逛,也防着打草惊蛇。”

怎么又来了?

刚想拒绝,阿勉一口应道:“好。”

我愣了愣,不解地看着他。

他的眼眸里全是温柔的水波。

“晓一,我们去逛逛吧。”

对这种彬彬有礼的要求,我没法拒绝。

既然是他提的邀请,我自然听他的安排。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朝镇外走去,不一会儿,便到了西边的山谷。

山谷中有很多废弃的房屋,屋顶杂草丛生,不时有老鼠从断墙残垣上窜过。

一进山谷,阿勉的脸色便肃穆了许多,说话也不着边际起来,似乎若有所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搭着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一片被火烧过的房屋时,他提起衣摆,走过进去,抬头看着几根黑糊糊的房柱,叹了一口气:“当年幽州陷落,幽州一干富豪大多迁到了灵峰。这里原是瓷器白家暂住的院子,二十多年前,他家是幽州最大的瓷器商,收藏了几万件古瓷器。你看脚下,现在还有许多瓷器片子。”

我环顾四周,果然,四周散落着很多瓷器碎片。随手捡起一块,上面画着一个婀娜的美丽仕女,颜色鲜亮如新。

可惜了,这么美的东西竟然碎了。

正在出神,阿勉又开口道:“泱泱大国,竟受如此大辱。最令人痛心的是,民众报国无方,竟听信燕人谣言,误认为国内燕奸横行,自发捉拿燕奸。两年内,这个山谷里的富户皆遭殃及,家破人亡,包括白家。”

原来如此,那段可怕的历史我略有耳闻。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里,无论是谁,只要被人说是燕奸,就会被那些暴民害得家破人亡。多少父子因为众人淫威被迫相残,多少女子在父母丈夫面前被欺凌,多少孩子被人活生生撕成两半。人伦天理,天道地道,全部沦丧。

可笑的是,这样一场浩劫,最后只是轻描淡写草草处理了事,没有一个人受罚。更可笑的是,近几年,跳出来为这场荒唐除奸运动翻案的人越来越多。当时牵涉在案的几个官员,大部分依然仕途亨通。

报国无方?

也只有阿勉这样的读书人会把那些人往好了想。

我望着他的背影冷冷地一笑:“什么报国无方?我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要是想报国,为何不跑到前方打仗的地方去,偏要躲这安安稳稳的灵峰,把这些无辜的逃难户打死,杀死,有的还割肉吃了。把人家的女儿卖了,占了。把人家的财产,拿得走带走,拿不走的砸碎。偏生你们这些书呆子还替他们正名,说什么他们报国无门,被人唆使。依我看,若燕军真打来,最先投降的就是这些衣冠禽兽,这些趁火打劫的土匪。”

“晓一。”阿勉猛地回过头,骤然提高了声调,脸色微穆,“不得胡扯,皇上早已说过,灵峰百姓乃承天忠民,除奸本意壮我国威,加之法不责众,故所犯之罪一应全赦!”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哆嗦,我不禁有些恼火。

和读书人说话就是麻烦。

“好,不胡说。”慢悠悠地扔掉手中的瓷片,拍了拍灰,没好气地回敬道,“反正我也不在意什么忠民不忠民的,我啊,只在乎福贵叔给我配的药。”

上一篇: 傻子聂露儿 下一篇: 玉落碧水凝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