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丹药可是贵府特制的‘三清丸’?下官曾经听人谈起过。”太医顿时眼睛一亮。
“正是此药。”郑注点头承认,又道,“可惜今日来得匆忙,这丹药还是带得太少,等在下回府之后,再派人送些来。”
说话间,李怡面部的表情渐渐恢复平静,僵直的四肢也松软下来,虽然人还未醒转,却显然已经挺过了凶险的一关。
“多谢郑大人出手相救。”王宗实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嘴上道谢,心里却直打鼓——如果光王还等着这厮的丹药救命,今日还要不要按照计划锄奸?
更何况,他们才刚刚受人恩惠,立刻就动手杀人,总觉得怪不道义的?王宗实看着郑注,转念又想——此人狡如野狐,万一这“三清丸”只是他用来脱身的伎俩呢?
还是不如当机立断,就地杀了这人,回头再去他府上搜检,大不了带上太医仔细甄别,未必就找不出那“三清丸”来。
思来想去,还是当以大义为重,此人该杀!王宗实不再犹豫,耐心地等着郑注替李怡搭完脉,便以商榷用药为名,客客气气地将他往外引:“大人,有几味药光王一贯是忌用的,为了方便大人开方子,还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郑注不疑有他,跟着王宗实往外走。
几步之遥,暗藏杀机。眼看着堂外明亮的光线已然在望,即将图穷匕见的时刻,王宗实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他猛提起一口气,刚准备大声呐喊“动手”,忽然一名仆从慌慌张张地跑进庭院,望着王宗实喊:“大人,颍王来了!”
王宗实瞬间大喘了一口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数,不得不中断计划,瞪着眼虚张声势:“蠢材,颍王前来探望,你先将人请到客堂里好好招待便是,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做什么?没见我与郑大人正忙着么!”
“大人,颍王不耐烦在客堂里等候,已经往这边过来了。”仆从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
王宗实心中一沉,还没来得及接话,便听见一串爽朗的笑声,如其人一般嚣张任性地飘进了安正院。
王宗实的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脸色阴沉得只差滴水,郑注站在一旁看着,嘴角悄悄溢出一丝笑来。
须臾,只见一身猎装的李瀍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亲随,大步流星地走到庭院中央,望着他们笑道:“王内侍,我来看看光叔,他的伤可有起色了?呀,想不到郑大人也在。”
一见到炙手可热的颍王李瀍,郑注连忙弯腰行了个大礼,用春雨般滋润的嗓子叙礼:“下官拜见颍王殿下。”
“免礼。”李瀍打量着郑注,笑着问,“郑大人也是来探望光叔的?”
郑注与李瀍对视了一眼,见到他眼底的笑意,立刻报以会心的一笑:“回禀殿下,下官是因为略通一点粗浅的医术,承蒙王大人抬爱,才将下官唤来为光王看诊。”
“郑大人太谦虚了,你的高明医术,连本王都早有耳闻。”
郑注立刻诚惶诚恐道:“殿下谬赞。”
李瀍笑笑,开门见山地问:“郑大人替我光叔看过没有?”
“回禀殿下,下官刚为光王号过脉。”
“哦?”李瀍眼神一动,问,“结果如何?多久能治好?”
“殿下这就有些为难下官了。”郑注连忙低头,谦逊道,“论医术,下官岂能与太医们相比?不过是送些丹药,再班门弄斧写张方子,供太医们看一眼罢了。”
“哈哈,郑大人真会说话。”李瀍失笑,缓缓踱步走到郑注面前,“近来本王的身体也颇为不爽,不如待本王进去探视过光叔之后,大人也替本王号一号脉?”
“承蒙殿下不弃,下官定当倾尽所学。”
“很好。”李瀍点点头,径自往寝室中去了,只留下一队亲随在庭院中待命,十八般武器寒光凛凛,一副戒备森严的状态。
眼看着李瀍直闯寝室,王宗实哪敢不进去陪着,只好丢下郑注跟了过去。
郑注独自站在堂前,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扫过李瀍的亲随,又瞥了一眼庭院深处那些鸦雀无声的视线死角,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渐渐放松。
正火烧眉毛的时候,颍王就来了,真是老天保佑。
片刻之后,李瀍悠然负手而出,斜睨着郑注,挑起半边眉毛:“大人若是愿意为本王治病,就随我往府中走一趟?”
“下官遵命。”郑注当即辞别了太医与王宗实,由李瀍的人马护卫着离开光王宅,在进入颍王宅后,立刻就地向李瀍一跪,感激道,“郑某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第119章 媾和
李瀍低头瞧着郑注,笑道:“本王只当大人没有发觉呢,快起来吧。”
郑注又再三谢过,才起身走到李瀍身旁,低着头笑微微道:“下官不敢隐瞒殿下,今日王内侍以光王病重为由,将下官请到光王宅时,下官就知道自己此行危机重重,毕竟下官曾因为某些缘故,得罪了光王。”
李瀍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拿人肉做药引子,真的有效吗?”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殿下,这种药引就与咒禁、祝由之术一样,很多时候医的就是个心病。”郑注笑着回答,“太皇太后自从用了下官的药,可有一阵子没犯过头疼了。只是下官哪里会知道,被太皇太后挑中的人竟是郑太妃呢?”
李瀍笑笑,迈步向客堂走去,郑注连忙机警地跟上。
“不瞒郑大人讲,本王可一直留心着你呢。”李瀍走进客堂,与郑注一同落座,向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意味深长道,“大人可千万不要让本王失望。”
郑注诚惶诚恐地接过李瀍的手,轻轻放在脉枕上,开始仔细为他搭脉:“殿下放心,虽然外界对下官有种种误解,但下官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郑注从来都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很好。”李瀍点头赞许。
郑注笑着低下头,两指搭住李瀍的脉门,凝神沉思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
李瀍见他终于有了动静,忙问:“本王生的到底是什么病?”
“殿下的脉象沉稳有力,应无大恙,估计是殿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些火燥伤神罢了。回头下官给殿下开一副调养的方子,殿下不妨先服用一阵子再看看。”
“大人这说法,和太医的差不多,”李瀍皱起眉头,烦躁地说,“但本王的确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有时候会突然觉得无力,有时候又会从骨子里生出一股隐隐的酸痛来。”
“殿下稍安勿躁,下官的说法虽与太医的差不多,可下官开的药方,却未必与太医的一样。”郑注自信地笑道。
李瀍见他说得极有把握,不由松开眉头,打趣道:“莫非我这也是心病?得弄个人给我做药引子?”
“殿下说笑了。”郑注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大人若能治好本王的病,本王绝不会亏待大人。”李瀍注视着郑注,往天上一指,“王守澄固然位高权重,可到底不是这长安城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