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如此,臣妾想着若不压入慎刑司拷问,必不能如实查清,”姜娆眉心紧蹙,“臣妾只有这一个要求,可算过分?”
皇后连忙道,“臣妾自会给陛下和姜贵妃一个交代。”
姜娆瞥了她一眼,“若是当真有事,皇后娘娘又拿甚么来交代?太子的安危难道还不如一个奴婢?”
皇后一时被堵得无言以对,卫瑾握了她的手,“即刻压入慎刑司,皇后先回紫宸宫。”
“陛下…”皇后还想做最后的抵抗,但皇上已和姜娆蓦然走远,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琉璃被慎刑司的宫人强行拖走,即便是位份再高的女官,一入慎刑司,就绝不能全身而退。
牙缝里不吐出些真东西,怎会善罢甘休?
皇后伸出手,终究没有拦下,琉璃如木偶一般,只是默默回头,深深地望了皇后一眼,“奴婢感念娘娘恩德,此次无心之失,却铸成大错,只恐连累了娘娘…”
此话真情切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明。
皇后沉默不言,缓缓转过身去。
心道,这琉璃还算是个聪明的,不枉着许多年的栽培。
太子落水抢救及时,并无大碍,只是数月大的奶娃儿口不能言,教姜娆心疼到骨子里。
以前她从没有任何一刻,如此恐惧,一想到他曾置身于险境,便恨不得替他承受一切。
卫瑾始终坐在一旁,临猗的小手紧握着父皇的一根食指,沉沉睡着。
但不一会儿,就发起了高烧。
张俊仔细查体,说是受寒而至,便连忙开方子煎药,又是一阵忙碌。
有些日子未见,卫瑾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如今前朝风波暂且压下,他不去初棠宫,便是对姜娆最好的保护。
任何一个男人,绝不会让自己珍惜的女子暴露于危险之中,姜娆和从前的白妃亦或是每一个身旁的女子都不一样。
她们母子二人,是自己最珍视的瑰宝。
“你放心,朕今晚留在初棠宫陪着你们,”卫瑾顿了顿,“但凡经手此事的宫人,但交由你处置,即便是皇后的人,若你要她的命,朕自会替你做主。”
姜娆这才徐徐抬起头来,勾住他脖颈,顺势偎了过去,耳鬓厮磨,亲昵非常。
宫人们见状自是都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但姜娆贴在他耳畔,说的话却是,“阿瑾切要保住琉璃性命,白日里我查看了落水的路径,若是寻常路过,绝不会掉入湖中!这并非意外,而有人要临猗的性命…”
卫瑾心里又何尝没有计较,只是凭空定论,有失偏颇,他拧眉,“你怀疑,那人是皇后?”
姜娆凝着他的眸子,“此事,只有从琉璃身上入手,阿瑾不会放过凶手的,是么?”
卫瑾正色,却是在她脸颊上重重吻了一口,“绝不。”
当晚,姜娆刻意找借口支走了卫瑾,打算趁夜往慎刑司去一趟。
因为只凭硬手段,只怕琉璃的骨头太硬,根本吐不出一个字来。
此事关系到太子安危,姜娆身为母亲,自是有权处置,何况陛下已经下了旨意。
即便是皇后,也奈何不得。
慎刑司建在紫微城西南角落里,幽深僻静,只在门外,便觉得冷意森然。
掌事的见姜贵妃驾临,自然是恭恭敬敬地迎了,顺从地打开重重关卡,特意挑了条清净的小道引她过去。
琉璃关在最里面的那间,即便是狱寺也有等级位份之分。
琉璃身为皇后身边的一等女官,官阶甚高,是以所居牢房也相对干净些。
耳畔夹杂着各色的凄厉呼声,莹霜听地浑身不自在。
姜娆神色自若,那掌事宫人连忙道,“奴才得了娘娘吩咐,看紧了她,并没任何差错儿。”
“你做的很好。”她声音柔柔,和这阴冷的牢房格格不入,却又有种妖异的蛊惑。
姜娆在粗木门前站定,铁锁打开,琉璃蜷着身子坐在地上,背对着牢门。
那掌事连忙上前拍了拍,“贵妃娘娘瞧你来了。”
琉璃不动,再用力推了推,她却直直歪倒在一旁。
不安在心头渐渐升起,姜娆往前走了一步,恰琉璃的身子被扳了过来。
露出一张七窍流血的脸孔,万分可怖。
莹霜不自主地尖叫出声,就是素来见惯了行刑的掌事,也不由地浑身一怔。
琉璃已经气绝身亡,而她脸上的冤戾之气,却始终不散。
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
姜娆开口,“玩忽职守,以至要犯避罪自戕,该当何罪?”
掌事一听,更是软了腿,连声告饶。
姜娆再是一叹,“事已至此,还不快去唤人过来,验明正身?”
那掌事见她话中语气软了,不由地大喜,顾不得许多就提步出去。
就在四下无人的当口,姜娆示意莹霜上前查看。
结果不出意料,琉璃手臂紧捂的衣衫内,藏有一片血书。
姜娆看完,震撼不已。
血书上,正是皇后暗中联系的谋逆之臣!和白妃死前所托,分毫不差。
而更加出乎意料的,竟然是谢盈柔还存了架空太后之心,即便是她亲生姑母,都没有放过。
这个女人对权势的热衷,远远超出了姜娆的预想之外。
琉璃正是从前太后一手栽培出来的。
虽然人死不可复生,但这其中因由并不难解。
皇后欲要灭口,而琉璃只有已死来传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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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琉璃死去的第二日,姜贵妃亲自去往含元殿。
翌日,朝堂上风波骤起。
比之肃清凌平王党羽那一回,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