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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飞歌(172)

“陛下,若有一日,我芳华不在,容颜衰老,您会如何待我?”我躺在他腿上,乌发在他指尖缠绕。

“那朕也已是白发苍苍。”他有些唏嘘。

我轻轻闭上眼,淡淡的花香飘来,“梅花香气很是好闻。”

还有梅花树下,那一袭黄衫的少年,在暮春的阳光里,美好如初。

刘彻将这一年来的事情,草草带过。

南陵在我走后的第二日,便在牢房中自缢而亡,死前将尹夫人陷害我的种种因由道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尹夫人被贬黜,废去位份,囚居永巷。

我突然想到摇光,却并未询问,时机未到,对于刘彻的心思,我仍然无法猜透。

不过十日光景,便到了长安。

似乎一切都变了,可后来我才发现,变得只有自己而已。

渭水河岸旁,新种下了一排春柳,在滚滚逝水的倒影里摇曳生姿。

猗兰殿干净敞亮,一如我从未离开。

若予迎我入殿,躬身拜道,“恭喜美人病愈。”

我微笑颔首,“你悉心照料,本宫必有重赏。”

殿中只余若予一人,其余皆是陌生面孔,物是人非。

刚走到内阁,微风吹起帷幔,仿佛看到南陵小跑着从里面走来,笨拙地替我拿来更替的新衣。

寒冬过了,她再看不到春光。

刘彻回宫后的第一件事,是亲自草拟封夫人诏书。

而我回宫后的第一件事,是命人至平阳府,宣翠缕入宫,随侍猗兰殿。

作者有话要说:儿女情长,还是家国兴衰?

江山,或是美人。

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可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91

91、自古美人如名将——夫人 ...

派出的宫人回禀,平阳府已无翠缕此人。

而我执意要寻到她,便又下了一封锦书,让苏林宣旨平阳府。

平阳公主亲自迎见,翠缕已于一年前,自请离府,远走归乡。

可只有我知道,翠缕是没有家的,而她唯一的妹妹,亦缢死宫中。

翠缕入宫之事只得作罢,而册封大典却提前,于上元节当日,隆重举行。

我才恍然发觉,如今已是元狩四年,又是一年,春来时。

册封当日,百官临朝,齐聚宣室大殿。

冬日候鸟初歇,连阴了几日的天际,骤然放晴,格外高远,举目便是茫茫不尽的碧蓝。

身着玄黄锦服,由七名宫婢手托纱披,在身后亦步亦趋。曲裾深裙层层落下,裙摆摇曳,铺开了丈余。

在悠远低沉的宫乐中,我从三十二阶汉白玉楼头站定,缓缓而上,不似以往任何一次,再无忐忑,或悲喜。

宣室殿古朴的木门高宏,恍若瑶台仙阁。

两年前,便是从此而入,入宫承天子之意。彼时,卫后风头正盛,尹夫人更是宠冠后宫。

而如今,卫氏权力制衡,兵权逐散,尹夫人也囚居永巷,风光不再。

抬首处,仍是熟悉的情景,帝后端坐于上,经年未见,卫子夫仿佛一下子苍老,铅华粉黛也难掩岁月的痕迹。

随着鼓乐奏落,一曲册封卷书,在苏林沉沉的声音中,公诸天下。

李氏承欢御前,有美人之仪,位列猗兰。虔恭中馈,履信思顺,有协德之美。

群公卿士,载于典谟,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今诏天下,晋封夫人,协理后宫,为后世之典校。

我三叩接旨,双掌紧贴于地,将身子伏地很低,额头与地面相抵,传来一阵冰凉。

广袖在身旁绽开,似一朵牡丹盛放于堂。

金印紫绶,行朝礼,赐万金。

那青黑色石盒握在掌中,便是埋葬我余生年华,所承载的重量。

生命本就是一条不归之路,本就是一场生博死奕的豪赌。

群臣山呼,见礼,叩谒。

刘彻亲自走下,执起我的右手,我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同登龙榻,这是堪比皇后之礼的仪仗,亦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最高礼遇。

翩然回首间,裙摆划出绮丽的弧度,我腰身婉转,依偎着刘彻而坐,他将我的手拢于袖中,展颜而笑。

我安然稳泰,享受这无比盛大的恩宠,那一瞬的心潮澎湃,不知道可否称其为沉沦。

自此刻起,我回到了命轮的轨迹之上,李夫人昙花一现的盛极,浓墨重彩地登上历史画卷。

在浩淼的史书中,我终究是没能留下名字,千古流传的,不过是李夫人名号下,令人遐迩的轶事美谈,代表了高墙宫苑中,天子紧余的半点温存。

大汉未央,猗兰华殿,红绡帐暖。

刘彻揽住我的腰身,靠在温软的睡榻上,手执金樽,连尽了三杯美酒,又垂下头来,将满口的酒香印在我的额头与樱唇上。

外间是群芳奏乐,丝竹悠悠,帷幔之前,便是美姬作舞,红衫绿袖,奢靡悱恻。

“美酒美人,实乃天子之乐。”他有些微醉,从那眸子深处,我能看到,他应是满意的。

“有句话说的极妙,”我勾住他的脖子,拈过他手中的金杯,放在唇边浅尝,“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朕此刻,只想醉在你的怀中。”他吐着淡淡的酒香,握住我的手贴到胸口。

我轻笑一声,顺势倒在他怀中,他迟疑了片刻,热切地含住我的双唇,辗转吮吸,在这极乐欢愉的气氛中,我毫不避忌地同他亲热,曲意承欢。

那些从来不属于我的放纵,似洪口决堤,一泻千里。

那一夜猗兰殿灯火通明,彻夜不息,我在温柔富贵乡中,烂醉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