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相思阎罗(209)

石曼生坐正身子, 右手撑墙站了起来,脸上火辣辣一片, 她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轻轻应了一声,“是。”

是,她该打。

一声嗤笑, 看她这副模样, 余夏忽然没了和她继续说话的兴致,偏头看向另一边,“桑大哥,我话说完了, 人你带走吧。”

“好。”屋檐拐角处走出了无伤楼的桑曲。

他径直朝石曼生走来, 看都没看躺在雨中的柳木白。

带走?走去哪?

“慢着。”石曼生抬起头, 定定看向余夏,“我能知道……你接下来的打算吗?”

“打算?”余夏笑了, 笑得很冷, “报仇啊。这么简单, 你还要我说?至于你……”她拐了个音,“运气真是不错,除了地上这一个,还有梅子倾为你神魂颠倒,偏偏要见你。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招人恨呢?”

余夏说得很轻松,仿佛在开玩笑。可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认真——她没了叶青,凭什么石曼生这个罪魁祸首还能活得这么逍遥?这么如鱼得水!

听罢这番话,石曼生心中明了——余夏口中的桑大哥,是要把她带去见梅子倾。柳木白会被留在这里。

“我不想去。”

“这可不归我管。”余夏挑了挑眉,双手抱胸,已是不耐,“快些走,也省得你看到些不想看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面上已冷若冰霜。

余夏会杀了柳木白。这一点毋庸置疑。

石曼生看着两步之外,安静地躺在雨中的柳木白,喉头像是哽住了一般。

就在白日里,他还牵着自己的手笑着说话。可如今这个情形下,怕是……

“师姐……”

“闭嘴!”余夏冷冷打断,“怎么?又想拦我?救他的命?出尔反尔,你做得倒是熟练。一次不够来两次,两次不够,还要第三次吗!”

石曼生微微低了头,右手紧紧拽着衣角,她知道自己不该求情,更知道余夏不会放过柳木白。

然而,只要一想到她离开后,柳木白会孤孤单单死在这荒郊野外,死在冷冬寒雨之中,她的心就像是被狠狠剜了一下,痛得浑身都打起颤来。

“我……”

可她却说不出口拦余夏的话。其实她有不让余夏动手的理由——柳木白是华国公府的人,你杀了他只会让所有人都处于险境。但这样的理由在如今的余夏面前轻若鸿毛。

她该如何?

她又能如何?

在余夏讥讽,甚至带着恨意的眼神中,石曼生的思绪渐渐变得空无,荡散在瓢泼冬雨之中。

……

“你能不能……给他一个痛快?”

她听到了自己暗哑的声音,仿佛灵魂脱体。

说出这句话,石曼生似乎整个人都松了下来。连日的紧绷的情绪忽然尘埃落定,夹在缝隙的煎熬刹那有了溃口。

其实……早该这样了。她对自己说。

她该为师父报仇的,她做不到,师姐来做,她不该拦着。

就当从来都没救过他,就当那天从悬木桥上跌下时……柳木白就死了。

看着石曼生恍惚的神情,余夏只觉荒谬异常,刺眼无比。

“痛快?哈哈哈哈哈!”怒极反笑,“你让我给他痛快?那谁给叶青痛快,啊!谁给师父痛快!啊!”

狠狠踢向脚边人事不知的柳木白,余夏的表情已经有了几分狰狞,“你忘了他们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叶青在我面前中了多少箭吗!你知道那天晚上他撑了多久吗!给柳言之痛快?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八个字一下子揪住了石曼生的心,她了解余夏,她说得出自然做得到。

余夏,恨极了柳木白。

“看到没?”余夏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断箭,箭头在雨夜中闪着寒光,“这东西我一直带在身上。叶青身上一共被这箭射了一十二个窟窿,一十二个!你说……他疼不疼?啊?”

……

“今天,我一个个的,都要还给柳言之。我还要让他死前尝尝被千虫万蛊咬噬的滋味,以慰师父在天之灵!”余夏几乎是吼着说完了这段话,目呲欲裂,握着断箭的手青筋凸起。

她要柳木白痛不欲生!

可……那是柳木白。

……

“噗通——”

石曼生重重跪了下来,“求你。”

膝盖撞上冰冷的地面,溅起一片水花。

余夏面色一僵,继而整个人都气得发起抖来,“求我……?”

她竟然为了柳木白下跪,她竟然为了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朝自己下跪!

扬起胳膊,又一个巴掌狠狠甩上了石曼生的脸,“你真是贱到骨头了!”

被打得差些跌倒,但石曼生右手一撑,很快又坐直了身子,“求你……”她再一次说道,嘴里已经有了血腥味道。这个巴掌比先前那个还要重上几分。

“石曼生!你还有没有良心!”拉尖的女声,几乎破音。

“求你。”石曼生依旧低着头,似乎她只会说这两个字,雨水从头顶落下,湿透的额发贴上脸颊,狼狈不堪。

“求你……”

——求你给他一个痛快……我不拦你杀他,但求你给他一个痛快。

余夏眼眶猩红地瞪视着她,气息很重,那视线几乎要将石曼生的头顶灼出一个洞来。

这般视线之下,石曼生一直低着头,仿佛成了石像。

“求你。”

真是……让人不爽得很啊。

良久,余夏木着脸轻轻吐出了一句话,“石曼生,你太让我失望了。”

“噗——”

一声闷响。

箭头往柳木白的身上狠狠扎了下去,皮肉绽开的声音。

上一篇: 他乡遇冤家 下一篇: 药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