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娘内心一片惊叹:这么难喝,她竟然都能喝下去?
自从一个月前石曼生来到风林谷,陈大娘就一直负责照顾她。
刚来那会儿,石曼声气息奄奄,高烧不退,整个人红得和个煮熟的虾子一样。还有那手上的伤口,骨头能见到也就罢了,那手心分明就是破了个洞,透透的都能看过去。
当时陈大娘就想——这姑娘真是糟了老大罪了。
石曼生就那么一直昏着,伺候姑娘擦身换衣的时候,陈大娘经常听到她喊着什么木白,木白的。听着像是个人名,她唤的时候,明明昏着都能哭出声来。
而梅子倾每次听到她唤这个名字都会禁不住沉下脸,有时更会甩袖而出。但很快便又巴巴走了进来,坐在石曼生的床边,看看她。
后来,又过了十多天的样子,石曼生终于醒了过来,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她本来就不胖,再这么一瘦,就成了纸片一张。
“我的银簪呢?”这是石曼生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顾不上身子虚弱,她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可脚刚着地,整个人就跌了下去。梅子倾及时扶住了她,也把她半搂进了怀里。
“放开!”石曼生推拒着,可她本就大病初醒,手脚都有些软绵,哪里推得动习武的梅子倾。
完全忽视她的挣扎,梅子倾将石曼生直接抱回了床上,盖上被子,牢牢扣住了她的右手,“你身子还弱,不能乱动。”
“我的簪子!”她看着他,像只斗兽,目光凶狠。
梅子倾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努力平复了语气,“簪子太危险,你会伤到自己。”
“你以为,没了簪子,我就结不了这条命吗?”她冲他冷冷说道,“把簪子还我!”
“你……”
“还我!”
关于那枚银簪子,当初桑曲从地上捡起后,连同石曼生一起交给了梅子倾。梅子倾自然也就从桑曲口中知道了那夜的事情经过。本来梅子倾以为这簪子不过是石曼生的一件事物罢了,可看她醒后的反应,这簪子八成和那柳木白脱不了关系。
……
最后,银簪到底是还到了石曼生手中。
而之所以把簪子给她,是因为梅子倾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去争什么。
时间回到这天的午后,石曼生喝了那被回生加了药的当归排骨汤,有些昏昏欲睡。
看了会窗外景致,她便索性上床睡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有些恍惚,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太阳快下山了。
摸了摸有些发烫的眼皮,石曼生木然起了身。
“睡得可好?”
突如其来的男声,叫她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
石曼生回过头,不期然看见了梅子倾。
可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像没看到他一样披上外衣,穿上鞋一路绕过他走去了窗边。
这是她最喜欢待的位置。
坐在桌边的梅子倾立时暗了神色,“你在怨我?”
“没有。”背对着他,石曼生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要怨也只能怨她自己。
面对这样的她,梅子倾心底突然有了几分恶意,“七日前,京城华国公府,为柳言之出殡了。”
闻言,坐在窗台的人轻颤了一下,没有回话。目光依旧盯着窗外。
刚讲完,梅子倾又有了几分后悔,自己何必要故意提起那人。等时间一长,感情淡了,便也就好了。想到此,他不禁软了语气,“窗口风大,注意身子。”
“嗯。”她有些心不在焉,“麻烦梅公子出去时关好门。”
这是逐客了,梅子倾皱了皱眉头,到底是离开了屋子。
听到关门的声音,石曼生低头,看向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左手,有些呆愣。
——七日前,京城华国公府,为柳言之出殡了。
良久,她突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都结束了呢。
始于斯,终于斯。
小小一粒相思阎罗,乱了多少红尘乱事,碎了多少儿女情长。
那一刻,她的心中,忽然就梦醒了。
☆、106.一零六
石曼生肩上夹板拆除的那日, 已是春暖花开。
忽尔想起, 去年春时, 她也是在风林谷停了许久的。
那个时候,还有师叔、师姐、丁泽。如今, 却只有她一人。
“动动看!”回生取下了全部夹板。
露出的肩头已经看不出任何红肿痕迹, 石曼生动了下胳膊, 除了开始时有些迟钝的感觉, 其他都很好。见状,回生满意地笑了笑, “小姐姐,你看,听话喝药多重要。”
石曼生也随着笑了下,而后右手拉起衣服, 穿戴整齐。
“好了, 进来吧!”回生有些想炫耀自己医术的小心态,见石曼生理好了衣裳,便立马冲着门口唤了一声。门应声推开,一直等在外头的梅子倾走了进来, 与他一道的, 还有梅七。
“怎么样?”梅子倾看着石曼生问道。
她点了点头, 一旁的回生先插了嘴,“肩膀都好了!我出手向来妥妥的!”
梅子倾笑着转向回生, “多谢回大夫了。”
“好说好说!”回生年纪小, 虽然医术精湛, 但平日里出诊机会不多,最喜欢的就是听别人称自己回大夫。眉开眼笑地又说了一番注意事项,回生便被梅七领着去取诊金了。
屋子里倒只剩了石曼生和梅子倾,少了旁人,他俩之间的气氛总有些奇怪。
“梅公子。”石曼生先开了口,“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我师父之前让我帮你的事。”
梅子倾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几个月,他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和她谈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