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你的意思是……”
“我答应了。是要去鬼医谷吗?”她的表情很平静,“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这是师父吩咐她的最后一件事。也许应得太迟,但她终于能心无芥蒂地应下了。
梅子倾眉头稍稍拧了一下,但很快又松了开来,“不急,你的身子刚有起色,不如再……”
她抬眼看向他,似有疑惑,“真不急?”
梅子倾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其实……挺急的。不然,他也不会直接暴露出无伤楼的暗棋将她带出来。
见他神色,石曼生心下了然,“我明日就可去往鬼医谷。”
梅子倾想了想,从善如流地点了头,“那我去准备下,明日启程。”
“好。”
“你的身子……”
“都好了。”
建在特殊目的之上的关心,她并不是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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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林谷距离鬼医谷虽算不得远,但也算不得近,马车总要行上个一两天的。
一路上,石曼生都很安静,也不掀帘子看外头,什么也不地干坐在马车里,似乎在想心事,又似乎在发呆。
她的左手手心朝上放在腿上,自手腕以下都已废了,掌心的纹路全被狰狞的疤痕替代,凹陷的模样有些怪异。
回生和她一辆马车,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戳了戳了那伤疤,“小姐姐,当时是不是超级痛啊?”
石曼生眨了眨眼睛,仿佛在回忆,过了一会儿,她说,“还好。”
回生咂了下舌,真是能忍。
赶路中途路过一家凉茶铺,众人停车歇息。
虽是春日,但今儿个太阳特别烈,外头骑马的人都已经汗流浃背了。
凉茶铺开在一棵大山桐树下,那树枝繁叶茂,遮出了一大片阴凉。
茶铺里已经有了三个客人,正围着木桌边喝茶边聊天,看模样是赶路的旅人。
石曼生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下了马车。
那次之后,她的身子就变得开始畏寒。
现下,周遭的人都恨不得穿上短打,她却还觉得手脚冰凉。裹紧了黑色绒制披风,她那素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汗意,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回生小大夫说过,她这是骨头受了凉,得慢慢将养。
一行人刚坐下点了些茶水小点,石曼生的注意力就被旁桌吸引了过去。
……
“你们说,谁会拿到那十万两啊?”说话的人语气隐隐有些跃跃欲试,却装作只是随意关心的模样。毕竟十万两,哪个不心动?
“这不好说,桑曲的功夫当初在无伤楼是排得上前三的,他要是躲起来……怕是没人找得到。”接话的人明显对桑曲很忌惮。
这时,第三个人插了话,一听就是个大老粗,“怎么没人找得到?要你说,无伤楼厉害吧,还不是被官兵给端了。他桑曲就算再厉害,一个人,能厉害得过无伤楼?依俺看啊,不出十天半月,这悬赏就得叫人给领了!”
“怎么着,咱哥儿几个要不也去试试?”
“试就试,就怕运气不好,遇不上人!要是遇上了,这十万两还不是咱的囊中之物!”
“就是就是!”
旁边那几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梅子倾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为石曼生特意要了壶热茶。
“慢点喝,有些烫。”
“谢谢。”石曼生伸出右手抚上杯沿,端起,轻轻抿了一口。
确实挺烫,烫得她舌尖微微发麻。
……
隔壁桌的人还在继续大声聊着。
“无伤楼也算是倒霉,惹谁不好,惹到了华国公那只老狐狸。”
“这可怪不得华国公,那柳大人本就是来川蜀求医的,还特意请了无伤楼的人护行,谁知道会被黑了。听说被发现的时候身上全是窟窿,早就没气了。儿子死那么惨,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可不是吗。”
梅子倾余光悄悄打量了一下石曼生,她正神情淡漠的喝着茶,没有丝毫变化。视线转到她头上戴着的那支银簪,他的心底有些复杂。
旁桌的人聊得兴起,毕竟这是川蜀武林近来的大事。
“你们听说没?其实啊,那天被桑曲带走的,还有一个小姑娘。但最后只发现了柳大人的尸体,那姑娘却不见了……”
“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
几人猥琐地笑着。
“想那桑曲威名一世,到头来为了抢个女人杀了买主,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那小姑娘也不知长什么模样,带劲不带劲,怎么个红颜祸水法……”
几人又开始兀自猜测,说的话也渐渐变得下流起来,越发不堪入耳。
忍无可忍,梅子倾放下手中茶盏,正要出手,却被石曼生那只废了的左手轻飘飘地搭在了肩上。
“说便说了,又能如何?”她面上表情很淡,颇有几分事不关己。
回生抱着茶碗,头半埋在碗里小口唆着,只露两个骨碌碌转着的眼睛,一会儿看看石曼生,一会儿又看看梅子倾,满是看戏的意味。
梅子倾按捺下怒意——不过是几个逞逞口舌之快的江湖蝼蚁。
见他收敛了情绪,石曼生收回左手,继续认认真真地吃起她面前的那叠点心来,完全没有被那些人的话干扰到胃口。
神秘的无伤楼被灭了。而她,成了他人口中的“红颜祸水”。
不过几个月光景,现在听来,却都像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
又过了一会儿,那桌的三个大汉吃饱喝足,结账离开了。
三人慢悠悠骑了一会儿马,觉得太阳底下还是有点热,便一起走到了路边的果林里头,准备找块地方眯一眯,等会儿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