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经收了剑的丁泽默不作声上前一步,拦在了石曼生与柳木白之间,正好隔开了他的视线,“我家小姐无事,柳大人不必过度担忧。”站在丁泽后头,她头一次发现带个侍卫再好不过。
柳木白慢慢收敛了神色,“是在下失态了。”
因这场意外,他们吃完饭后早早就往青州城赶了回去。回去的路上,石曼生有些倦意,可毕竟马车里坐了两个人,另一个还是男人,她也不大好意思睡觉什么的。
宽阔的官道上,马车行得很是平稳,只是在车轮间或碾过青石缝的时候会有一丝晃动,倒似摇篮一般,惹得人越发困顿。
柳木白什么都没说,一个人静静地靠坐在马车一边,闭眼歇息了起来。
石曼生悄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再看了看那随着马车晃动的窗布,默默也跟着闭上了眼睛。这一闭,她不知不觉间真睡着了。
而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对面的她。
合着清浅的呼吸声,女子睫毛微微颤动。白皙的皮肤淡淡泛着柔光,抿紧的薄唇似乎有些局促,挽在胸前的双手微微僵持,下颚也有了紧绷的弧度。
——梦见了什么?她在梦中也是这般拘谨的吗?
她与平常女孩子家不同,从来没有娇滴滴的模样,那一箭好像连惊都没有惊倒她。当初瑞安只因为一条突然跃出水面的锦鲤都骇得眼圈发了红。是不是,江湖中的女子都如她这般泰然自若?
……
进城了,外头传来官兵例行询问声的瞬间。
柳木白眼中浮上了疑惑,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看了她一路。
与之同时,这一路,丁泽的耳朵一直紧紧注意着马车里的动静。
马车沿着十字街走的时候,石曼生醒了,许是睡觉的姿势不大舒服,她觉得肩膀那处有些紧得慌。伸手捏了几下,有些酸。当意识到自己还坐在马车上,她忙正襟危坐,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的柳木白仍在闭眼歇息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马车又走了一会,停了下来。丁泽就半掀了帘子探头唤道,“到了。”
“嗯,好。”她琢磨着要与柳木白打个招呼,可却又怕把人唤醒了,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对面人自己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到了呢。”说着他便要起身送送她。
石曼生快速下了马车,而后扶着车门半拦住他,“柳大人留步,不用送了。”
马车里的柳木白看了看她,终是笑着又坐了回去,“那在下过几日再来叨扰。”
她没有接他的话,“在下告辞了。”而后,便与丁泽一路进了金树院。
人影入户,银杏无语,窄巷无声。
“大人,是直接回去吗?”阿甲照例询问道。
柳木白放下车窗帘布,看着对面已经空了的座位,轻轻嗯了一声。
“啪——”
马鞭甩起的声音,呱嗒呱嗒的马蹄声响起,拐过巷子口,走过一片城区,行上了十字街。
“可曾看出什么?”
“丁家剑法,那人使得的是曾经百里宫丁建灵的独门剑法。”
“以后别再这般了,打草惊蛇。回去自领三十板。”
“是。属下知罪。刺客那边,可要派人去查?”
“不必。”柳木白揉了揉额角,“这般小打小闹,还当着她的面,看来只是向给个警告罢了。那人开始急了,我们等着就行。”
“是。”
柳木白再次闭上眼睛靠在马车车壁上,似是倦了,再无问话。
……
回到药铺,丁泽面上还是一副木然模样,只是在与石曼生要分开两边走的时候突然唤了一声,“喂。”
“嗯?”石曼生停住步子。
他犹豫了一下,面无表情,“今日,那个护卫是故意的。”他是故意把箭挡向她的。
石曼生愣了一下,忽而轻轻一笑,有些涩,“嗯。”她知道。
“他想试我功夫。”
“嗯。”
丁泽见她反应不大,对她点了下头,抱着剑回了自己屋子。
门关上,石曼生脸上的笑缓缓凝了起来,低头默默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这心里,怎么有些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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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一别,柳木白没来寻过她。隔了十天的样子,她收到了一封信,来自柳木白。他因急事已经回了京城,要到九月初才能回来。
石曼生正好落个清净。可不知怎么的,总会时不时想起那人,还有那天被阿甲打向自己的一箭。她心里生了刺,动不动就扎她一下。本来就想着要断个干净,这下她觉得自己是彻底想通了。
真是人生在世莫强求:不怕,求来求去求不得;就怕,求到手中无福受。更何况,这求来的未必都是好东西。到时候,糟心糟肺的还不是她自己?她已经吃过相思阎罗了,不可能再吃第二颗了。
时间进入八月,丁泽身子壮实了一些,皮肤也渐渐白皙起来。
“我可以治病了吗?”
石曼生被这么问了几次,可她觉得时间没到,怎么着也得再养上一年。可丁泽明显有些等不及明显,不知不觉般,几乎快要每日一问。
她思量了一下,最后进屋拿了瓶药,“治病前要先打底子。今日起,你每日服一粒。”
“你好好养身子,养好了就治。”刚想拍拍他的肩头,丁泽一个侧身躲开了。真是的,一点没有小孩样。当然,她绝不会告诉他,那只是一瓶普通的补气丹。
这两天,花间阁那边也来了信,又有人拜帖求药。她还应下了师姐要尽快解蛊,事情确实不少。于是,石曼生一股脑儿扑倒制蛊上头,也没时间再胡思乱想。